会因为赵问夏的话睡不着,余秋玄自己也没想到。

    他坐着翻房间里的杂志,却越翻越精神。一些旧事不经意就从记忆的犄角旮旯跳出来。

    文达娱乐。创始人是文朋义的舅舅魏文达,那是个十分宽厚好脾气的中年人,对余秋玄有着知遇之恩。可惜,在合约到期前半年,魏文达死于突发的脑溢血。

    因为没有配偶和子女,也没有订立遗嘱。遗产由唯一在世的近亲文朋义继承,包括这家当时蒸蒸日上的娱乐公司。

    文朋义在接手之前,经营着几间中等规模的会所和夜总会,在本市一直口碑不佳。甫一入主公司便大刀阔斧地裁撤元老,不久后频频有骚扰女职员的传闻。

    经过深思熟虑,余秋玄决定改投另一家向他递出橄榄枝的公司。

    当时文朋义对他的离开显得十分大度,这让他放松了警惕。直到……那场鸿门宴,对方没有得逞之后,图穷匕见,他才惊觉自己究竟有多天真!

    能在入行时遇到像魏文达那样的伯乐是他的幸,也是不幸。幸运在于,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哪怕尝遍人情冷暖,被现实挟裹着前行,他依然能够保留一些善良甚至别人觉得有些愚蠢的品性。而不幸在于,他距离当年魏文达订立的目标,似乎相去甚远。

    “唉——”他用力地揉了几下自己的脸,站起来决定到外面透气。

    这间酒店修建年份较早,所以高层的部分房间带有一个能放下一套户外桌椅的小阳台。更妙的是,房间背面是座光秃秃的小山丘,因为没有路,山势凌厉,基本杜绝了被偷拍的可能。

    硬要说缺点,那就是阳台与阳台之间靠得太近,成年人从一边翻到另一边很容易。所以自从住进来,连接房间与阳台的推拉门一直都是反锁的。

    五月的晚风并不凉爽,但拂在脸上还是让余秋玄的心里舒服多了。风里夹杂着香烟的气味,余秋玄一扭头,发现旁边的阳台上有个时亮时熄的光点。

    他轻轻“欸”了一声。

    没想到,他并不是唯一失眠的人。祁斐正坐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手中夹着只燃到一半的香烟,弓背弯腰,把手臂放在腿上。修长挺拔的身体化作一道浸润在昏暗灯光中的倒影。

    听到声响,青年抬起头看过来,神色里有鲜见的迷惘与飘忽。余秋玄甚至有种奇怪错觉,仿佛祁斐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仅仅是因为迫不得已的理由停留下来而已。

    他将这种错觉归咎于对方太过出挑的样貌与气质。愣了几秒,招呼道:“还没睡?”

    下一秒,青年的眼睛有了光亮,露出慵懒的笑意,“嗯。余老师不也还没睡吗?”

    “嗯。”余秋玄用手肘支撑着围栏,“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有些睡不着。”

    祁斐掸掉一截烟灰,伸手递给他半盒香烟,“要吗?”

    “要。”余秋玄抽了一支,“谢谢。”

    他日常没什么烟瘾,上一包烟抽完过后就没再买。拿了之后才想起自己手边没有打火机。

    “借个火。”余秋玄叼着烟说道。

    青年在身上摸了一圈,拿出手机,“没有。打火机被大庆拿走了。我找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