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嗦着用手指着秦林、陆远志,周吾正怒道:“你们,你们敢污蔑朝廷大臣!我周某人一定要揭参你们!”

    秦林笑嘻嘻的把他手拨开,语带揶揄:“耶,周御史,我们可没骂耿老先生哦,是那老不修胡说的,我们是驳斥他呢,你可得听清楚了,千万别胡思乱想哦。”

    “老不修”一语双关,既可以指地上躺着哼哼的老都管,也可以指耿定向本人。

    这一次,连锦衣军余们都笑了起来。

    周吾正本来气得有些昏了头,但他毕竟是两榜出身的官场好手,在笑声中反而冷静下来,心头咯噔一下:

    大明朝所谓的清流中间,其实有许多能说不能做的事情,也有许多能做不能说的事情,像银钱上人人都要假撇清,说什么视钱财如粪土,但暗地里个个都想尽办法弄钱,像用家仆出头开妓院、赌档、酒楼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别人都这么干,不过要是公开传扬出去,耿定向几十年清流的名声就算毁了,笨蛋会指责耿定向的道德,而聪明人则会这样讥笑

    ——“身为副都御史,连开设妓院这种芝麻绿豆的事情都压不平,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清流”?

    “周御史,这醉凤楼究竟是不是耿老先生开的呀?”秦林皮笑肉不笑的问着。

    周吾正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斩钉截铁的道:“不是。”

    “那么,这老不修就是污蔑朝廷大臣了?”秦林笑着指了指瘫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老都管。

    “当然,”周吾正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知道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帮老师耿定向了:“来人呐,这老东西敢污蔑朝廷大臣,把嘴掌起来!”

    老都管吓得浑身一哆嗦,周吾正手下那群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可管不得许多,把这老东西一架起来就开抽,噼噼啪啪的耳光子直往脸上摔,不一会儿就把他打得口鼻流血晕死过去。

    “污蔑朝廷大臣的本官将依律治罪,”周吾正的声音冷了下来,眯着眼睛打量秦林:“不过,身为天子亲军,半夜跑到秦楼楚馆来放肆,行凶打人,砸烂东西,又该当何罪?”

    秦林早有准备,掏了张驾贴出来:“锦衣卫奉旨办事,到此搜捕白莲教余孽,打坏桌子嘛,质量太差不小心碰坏了而已,至于打伤人嘛,刚才他们不放我们进去缉拿钦犯,我这些军余弟兄都没受过正规训练,心急之下一推搡,带点伤也难免嘛。”

    “军余,小小百户所要这么多军余做什么?”周吾正也知道今天找不到秦林的毛病,只好认栽,没好气的道:“无论如何,打人砸东西的罪行一定要惩办,今天你要是不惩办这些肇事者,本官就要把他们抓回巡城察院!”

    秦林装成很为难的样子:“要怎么惩办?”

    “革除军余职分!”周吾正恶狠狠的道。

    锦衣卫这些军余,全仗着这身老虎皮才能在达官显贵云集的金陵城弄点常例银子,要是把他们革除出去,就意味着断了生活来源,非得穷困潦倒不可——对军余来说,比打他一百军棍还可怕。

    秦林挠了挠头皮,狡猾的一笑:“好啊,就按周御史说的,这些军余全都革除职分。”

    周吾正听了稍觉出了口气,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往年看到军余被革除职分,一个个都哭得昏天黑地,今天却奇哉怪也,这些军余和没事人似的。

    “弟兄们,咱们走!”秦林招呼一声。

    他一甩长袖,振了振飞鱼服,非常嚣张的笑着走出了醉凤楼,在他身后好几十名军余簇拥着,真是威风凛凛。

    “对了,”秦林回过头来对周御史说:“本官怀疑这座青楼是白莲教妖匪接头联络的地方,明天、后天,都要来搜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