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论金顶寺十八罗汉抬着步辇,运起内劲脚尖轻点地面,步辇便离地二尺有余,远望恍如凌空渡虚,又有许多喇囘嘛持着金晃晃的法囘器前呼后拥,法螺、铙钹梵音震天,女弟囘子手持瓷瓶将甘露遍洒人间,五彩花瓣望空抛撒,叫人目弦神迷。

    “吉祥如意啊!两位法囘王同时到了土默川,草原上升起了三轮太阳!”无数的蒙古牧民和各寺喇囘嘛五体投地,全身趴在地上磕着长头,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把胸膛里的一颗红心掏出来,双手敬献给神圣的法囘王。

    黄台吉从西边凉棚走出,一马当先迎上去:“智慧如海、神通殊胜的威囘德法囘王,弟囘子黄台吉在此恭迎法驾!”[..]

    步辇上珠帘高卷,露囘出威囘德法囘王真容,但见他身材矮瘦枯干,穿一领白色黄边的僧袍,越发显得肌肤黝囘黑如铁,脸上两道雪白的眉毛极为浓囘密,一双眼睛精光湛然,不怒自威。

    威囘德法囘王与黄台吉早有默契,从步辇上站起来打个问囘讯:“唵嘛呢叭咪吽,黄台吉吉祥如意!”

    说罢,威囘德法囘王又坐了回去。

    见这一幕,支持黄台吉的蒙古贵囘族,如豁耳只、古尔革台吉等人,尽皆喜笑颜开,因为法囘王是西天佛子,现世的佛爷,远高于凡人,只有和佛缘深厚的世俗统囘治者——比如和受了“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尊号的俺答会面,法囘王才会站起来以示尊敬。

    大部分不明底细的蒙古贵囘族则一边朝威囘德法囘王顶礼膜拜,一边茫然不解:不是前面听说威灵法囘王认为黄台吉佛缘浅薄,不能继承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尊号吗?怎么到威囘德法囘王这里,态度就完全相反了呢?

    黄台吉傲然自得,脸上神采飞扬,他要法囘王的帮助,法囘王何尝不是有求于他?

    近年来黄教传播极快,作为白教首领的威囘德法囘王苦恼不已,曾借俺答汗之势震慑乌斯藏佛教各派,维持白教的统囘治地位。

    最近青海一带,黄教势力日益兴盛,不久前威囘德法囘王赶往青海湖附近传教弘囘法,镇囘压黄教势力,却被当地已经改信黄教的土司领主阳奉阴违,甚至以土司军囘队相抗衡。

    威囘德法囘王只好派人向俺答汗秘密求援,等使者到了归化城,才知道俺答已死,只好悻悻而回。

    黄台吉得知消息,暗中派人给留驻青海湖畔的亲信部将发去了密囘令。

    就在威囘德法囘王接到使者回报,失望之极的时候,突然两千蒙古铁骑从天而降,当地土司军囘队不战而降,各土司在武力威慑下重新改信白教,又下令禁毁黄教寺囘庙,只许白教弘囘法。

    威囘德法囘王受了如此恩囘惠,自然要替黄台吉出力,前面那些蚕豆就是他派使者从青海送来的大批土特产的一部分,并且接到额朝尼玛大喇囘嘛传回威灵法囘王反水的消息,他立刻倍道兼程从青海赶来,算定了日子出现在弘囘法大囘会上。

    所以此时此刻的黄台吉真是得意万分,摸了摸耳朵垂着的金环,咧开嘴露囘出焦黄的牙齿,朝东边凉棚里的秦林投去挑衅的目光:哈哈,姓秦的小混账,你策反了威灵法囘王,可万万没想到爷爷把威囘德法囘王搬来了吧?这下是假的遇到了真的,便如冰雪遇烈日,立时消融!

    黄台吉失望了,他并没有看到秦林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是冲着他微微一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台吉大人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团上、浑然不吃力的难受感觉,狠狠的憋了口气:哼,待会儿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凉棚之中,陆远志和牛大力还齐齐朝黄台吉吐了吐舌囘头:呸呸,你以为多拽啊,早就被咱们秦长官料中啦!你那蚕豆,就是从青海来的嘛。

    三娘子最初见到威囘德法囘王驾临,的确心中大大的吃了一惊,待见了秦林镇定自若,方才定下心来,附耳对徐文长道:“老家伙,怪不得你跟着秦钦差,他既然早知了威囘德法囘王会来,必定有对付他的办法吧?”

    “也许,”徐文长有点不确定,昨天就此商议了半天,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秦林脸上笑嘻嘻的,心中却并没有那么轻囘松,噼噼啪啪的拨打着小算盘,分析敌我实力,寻求破关之策。

    只见此时威囘德法囘王步辇已到了高台之下,一步步慢慢走过去,而高台之上的威灵法囘王虽然强作镇定,脸色却已改变,众牧民更不会发觉,他法袍底下的身囘体都在发囘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