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珣在重华宫外,已经站了近两个时辰。

    盛夏酷暑,纵然廊下每隔数丈便置着冰鉴,但到底是在室外,又是正午烈日当头,明晃晃的阳光洒下,滚滚热气从地面翻涌起来,委实磨人。

    魏珣一身玄衣蟒袍已经湿透,但陛下并没有让他入殿的意思。他一贯好耐性,亦不开口让内监前去回话寻望,只静静站着。

    反倒是方才来宣他的大监,有些看不下去,凑至身侧悄声开口,“信王殿下,您往廊下站站。”

    “可是父皇的意思?”魏珣声色平静,如同儿时一般谦逊。

    大监打着拂尘,往里瞧了瞧,“殿下千金之躯,又重伤初愈,陛下定是不舍的。”

    魏珣笑了笑,没再言语,只继续站在原处,等候传召。

    日头又偏些,垂暮之躯到底熬不过初生之光,内监得了旨意来传魏珣。

    只是魏珣并没有直接去面见天子,而是转入偏殿,着人伺候着换了一身衣衫。

    天子终归是天子,莫说让你等上两个时辰,便是候上两天又如何。总没有臣让君等,子让父候的。

    可是魏珣,此刻偏偏就让君父等着他。

    等他换好衣衫入殿,便又是一副恭谨模样,跪拜道,“儿臣惶恐殿前失仪,特换了身衣袍,让父皇久等,还望父皇恕罪。”

    御座之上,天命之年的皇帝,在久病缠绵数年后,难得得了一日好精神。却又在方才与自己儿子的僵持中,耗了大半。虽居高临下,却被激的怒气翻涌,只得勉励压着喷薄的气息。

    “难道不是朕让你久等吗?”

    魏珣犹自跪着,面上辨不出神色,只抬眸看着自己的父亲,片刻吐出一个字,“是。”

    “大胆!”陛下本搭在案几上的手猛地一顿,眉宇间亦露出几分薄怒。然君殿下的人却是一片平静,无怒无惧。

    陛下兀自点了点头,连咳了几声后方重新缓了声色,“瑾瑜,你在怨朕。”

    “父皇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从你请命前往临漳封地说起,从朕许了你前往说起。那是你最后的试探。”陛下握着御座边缘,“你想要这个位置,是不是?”

    “八年浴血,狼烟风沙,换得七雄皆灭,梁国退兵,大魏河清海晏,四海升平。”未等陛下赐恩,魏珣自己站了起来,字字铿锵,“儿臣不配吗?”

    “可你失了左臂,如何能有残疾之人登临君位的?这岂不是要让四境诸国笑话!”御座上的人终究染病多时,再多的帝皇气像,亦比不上此刻殿下如日高升的少年,话里透着几分无奈。

    “笑话?”魏珣仿若当真听了一个笑话,只叹了口气道,“父皇永远便是这般在意面子,若是为了大魏国威,护着颜面亦罢了。可是,您是为了大魏吗?”

    “儿臣失了一条臂膀,难道不是正中您下环吗?如此,你便有理由,让皇兄上位?你想弥补对皇兄的歉疚,却直接抹杀了儿臣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