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昆生的家,在江浦西北方向的一个甚为知名的工人新村内。这些建于五十年代的房子,从八十年代的角度看来,设施条件明显落后了,邻里之间经常为了厨房或者厕所发生争吵纠纷。为此,刘海萍在家里条件改善了一些后,便有了找机会通过貼别人一点钱,从而搬个好一点地方的想法。

    乔凡雨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二点半过了。他上楼后,第一个看到的是在门口扫地的刘梅萍。

    刘梅萍见到乔凡雨后毫无尴尬的表情,一如往常般热情招呼,并亲切地问起了林梦宁近况,似乎真的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一样。这让乔凡雨在心中对她产生了一种有点特别的感觉,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不是那种经不起事情的人。这份心理素质非同一般,乔凡雨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本来那天晚上,在山衡路撞见她和老胡时,乔凡雨在临分别时,特意说了礼拜六下午要来她家里的话,目的是想提示刘梅萍找个理由避开,免得见面时她会难以自处,从而引起陈昆生的察觉。

    现在看来不管是谁,人永远存在着很难让别人一目了然的某些特点。所以要把人看透,真是谈何容易。

    乔凡雨进入屋内时,方桌旁除了陈昆生还坐着年伟。坐定后,他们三个人聊了一些家常,见陈昆生没有往正题上说,年伟便开口了:“凡雨,昆生阿哥要辞职去做社队企业的副厂长,你怎么看这件事情?我觉得要好好考虑考虑。凡雨,你是有脑子的人,又有知识,又在大报社工作,听听你的看法。”

    乔凡雨朝年伟笑了笑后说:“我们大家一起商量,我先详细听听昆生阿哥的想法,那天在电话中没有说得太多,主要是办公室里人多不大方便。”

    乔凡雨看着陈昆生问:“决心定了?还是正在考虑当中。昆生阿哥,你说说吧。”

    陈昆生认真说道:“条件嘛,是蛮动心的。而且那个厂我比较熟悉,老胡对我也不错,做得蛮周到的。最近老胡准备扩大点规模,将隔壁村的另外一个厂包下来,多上几只产品。这样我一个礼拜去一天,或者用请病假的办法多去几天恐怕不行了。所以要下个决心,否则事情做不好,会对不起人家,也对不起自己的。”

    乔凡雨又问:“还有其它的原因吗?”

    陈昆生幽幽地说:“还有就是这个'星期天工程师'现在社会上的讲法越来越多,最近那个韩工的事情出来后,尽管好几个社会上有名气的人一直在呼吁,在为'星期天工程师'这种做法正名,听说那个韩工的事情也要解决了。但这种脚踩两只船的日子,好像真的过不长了。”

    陈昆生皱着眉头継续说:“我们厂里保卫科的小卢和我关系蛮好的,他上个礼拜悄悄提醒我,说厂里已经有领导提到我在外面捞外块的事情了,苗头不对,再两头弄,恐怕要出麻烦了。所以我想干脆辞职吧,到社会上靠技术吃饭,现在那么多社队企业总不可能统统关掉吧?人要得到点啥,总归也要失去点啥。我想还是彻底出来比较好,这样钞票也能多赚不少。梅萍很支持我,因此决心算是定了吧。”

    年伟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乔凡雨知道他不赞成陈昆生的想法。但现在多了一个刘梅萍与老胡的私情后,这件事情变得复杂多了。另外,陈昆生如果全职去了老胡的厂里,收入上将会是现在的很多倍,人在财富面前岂有不动心的?所以,乔凡雨用眼神提醒了年伟,让他先别多说什么,年伟也用眼神表示自己明白了。

    乔凡雨对着陈昆生说:“社队企业不可能关掉的,人凭本事吃饭的机会越来越多,这些,昆生阿哥你看得很对。但每个人都有长有短,每一种情况又都不一样,往深里想想明白,还是很重要的。”

    “像你昆生阿哥这样有技术的老实人,面对自己的重大决定,江浦人说的'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人家'是很要紧的,大事当前,周全第一,细节为重。”乔凡雨真诚地说道。

    此时,刘梅萍也坐到了他们边上。

    陈昆生想了想后问:“凡雨,你认为这件事情上,我本人最大的问题可能是什么?”

    乔凡雨不加思索地回答:“那个副厂长的位子和责任,还有就是你个人的所长和所短。”

    陈昆生问:“凡雨,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只要你昆生阿哥能做好这个副厂长,其它的问题都不大。但如果不能胜任,那许多问题就都会冒出来,在那种情况下要想解决好,会很难的,这是我的心里话。接到你电话后,我仔细想过了,也和梦宁讨论过,所以说得很直接,你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