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七年·临江仙】

    梆梆梆——

    玉漏频催,金鸡犹唱,终于时至三更。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楼中煌煌若天将迟暮,斜阳孤绝。那玄衣一干来人心狠手辣,来去极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们将汤池底下的藏酒窖一把点燃,一圈鲜花着锦,洪炉点雪,水火皆沸盛,左右不得逃路。

    这火烧上来,惊鸿台下木头片片剥落殆尽,乌渣落下汤池之中,又腾起一股滚烫的水汽。那被烧灼的薄纱几乎一瞬化作飞灰散尽,幼云回身抓住珺瑶的手腕,道:

    “快走!”

    此二人浑身上下所配无数葡萄凤纹银小香囊,里面放有特殊的香料,让那飞烟中的金虫并不敢近身。

    而纪酒月头上却金烟变幻,烟煴扰动,宛若一片点着的火烧云在其上盘桓,纠缠不清,叫她好恼。

    “沈晟钧!”纪酒月躲那虫子腾挪之间,看也不看,便向下喊了一声,“不能让她们跑了。”

    珺瑶闻言转身,猛地把银链甩在了惊鸿台斜对的楠木柱上,那银链像一条阴毒的游蛇而去,一口银牙紧紧咬住了木柱。

    幼云谨慎地用脚尖点在银链末端,然后迅速几个轻点飞旋到了对面的游廊。

    珺瑶收紧银链,此时沈晟钧凌厉的剑风将至,她只得仓皇借力,手腕缠上银链鞭,把自己荡回莲花台前的舞妓小台。

    没有笛声相绕,沈晟钧手上一柄瘦剑三尺,雏燕点水斜斜翻身,衣袂翻决间青锋出鞘,寒若白蛇吐信。

    而纪酒月仓皇间摊开掌心,那其中躺着一枚玲珑的银蝴蝶扳指,正是她方才从珺瑶手上摸来的。

    那几个玄色夜行衣的蒙面人见此二人从惊鸿台上飞身而下,被沈晟钧牵住半途,便即刻调转锋刃,转而对向落单的沈晟钧。

    纪酒月不堪缠斗,转身毫不犹豫从北面的一条窄竹梯跃下榆林巷,看到了被拴着的白马,正在马厩一边不安地刨蹄子。她当即翻身到马背上,潇洒地提了提缰绳。

    “驾——”

    沈晟钧像是个属猫的,不稀罕走平路,单单在临江仙镂空的竹栏廊桥间腾挪,不断躲着身后飞来的短箭簇,眼睛却盯着一白一紫两个远远逃开的身影。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声极长的马嘶。

    这火太大了,若是一着不慎,画楼都将不复矣。

    沈晟钧心道不好,又一个猫腰,沿着交错的云廊桥轻点回了尚未飞入烟尘的梨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