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梧道“英雄不问出身的。我这问没别的意思,只是说,两位将军不是世家出身,该也就少了些圆滑世故,性情更加刚正,未必喜欢做钻营之事。”

    谢愚生愣了愣,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方君风则轻轻地啊了一声。

    谢愚生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方君风苦笑一下“常先生是说,在我们两个枯坐帐中的一个月里,别人都去见了君侯,表过忠心了?”

    常秋梧点点头。

    谢愚生道“操。”

    常秋梧笑起来“二位后悔了么?”

    谢愚生道“我是说,方耋那个龟孙向李生仪交了君侯多少底,才能被留下,又站在那个李定身边?”

    方君风摇头笑道“我学不来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被发配出来未必不是好事。”

    常秋梧抚髯笑道“正是。魔军原本分三路来攻,东、中二路都已占据隋境,但被野河拦住了。野河另一边就是高国——渡野河,破戟口关,天子都就危在旦夕,因而高辛四国在野河边摆出八十万大军,决意坚守。”

    “西路做为奇兵要攻我李境,然后以此为天下据点图谋更南方,与余下两路军东西相应。现在君侯断了魔人来路,李境之内的妖兽只剩下十来万。等野河边形势稳定,四国一定会派兵来救。李生仪虽不能容人,却也不是昏聩之辈,到时候与四国兵两面夹击,那十来万妖兽也不足为虑。”

    “咱们只需要先找到一个容身之处,然后收拢流民、积粮筑墙,静待君侯南下便可。”

    方谢二人对视一眼,方君风道“常先生,我没别的意思——你确定君侯还会回来?”

    常秋梧笑了笑“君侯有北辰庇佑,一定会回来。”

    ……

    李生仪坐在屋中榻上,看着窗外院里的三根细竹,微叹口气道“阿伯,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定则坐在门口的木椅上,道“这不像君上会问我的话。”

    李生仪笑了一下,又叹道“十几年来,我扪心自问光明磊落,纵使权术,也不是为了一人得失。可现在呢?唉。我迫走李伯辰的两员大将,也未挽留常先生……”

    李定沉默片刻,道“君上是在为自己谋私利么?”

    李生仪慢慢站起身,背手赤足走到门前木台上,低低地说“我不知道了。在他以前,我曾以为李姓已失北辰气运。我那时想,我或可先恢复河山,再找到气运传承之人,将其教导为明主——而后我将拱手让出一切。我那时候的确这样想,阿伯你信吗?”

    李定道“信。若不信,我也不会追随君上这么多年。”

    李生仪笑了一下“可如今,自从知道李伯辰身上或许有北辰气运之后……”

    他又伸手在廊柱上轻轻拍了拍“我的心中不甘了。我想起父亲曾对我说的一句话——倘有人认为自己不迷恋权力,那或是他尚未真正拥有权力,或是未遭遇真正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