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间透过洞外凌冽的风雪味儿,岩石挡住了风,也一并挡住了并不明朗的天光。

    岩洞内燃着一捧篝火,细细密密地燎着他周身的寒意,隐约劈啪作响。身后有融化的雪滴顺着石缝缓慢流淌,在洞底汇成一湾冷澈的溪。

    他侧眼从水面上看到了自己模模糊糊映出的脸。

    干净隽秀的一张脸,眉弯浅淡却锋利,像是恰好融却的孤雪,分明是寒冬腊月,却依稀能抚摸到春日初阳的温泽。

    他细致地看着那水中晃动的映像,陌生而新奇,水滴啪嗒一声跌落进眼睛,透彻的琥珀便一同融化了,摇摇晃晃地碎进涟漪中。

    他这才把目光转回来,随手用枯枝拨拉了几下眼前的火苗。

    麒麟是仙兽,他并不觉得冷,衣物以皮毛幻化,只是为了蔽体。倒是他怀中的人冷得手指尖冰凉,嘴唇隐隐发青。

    这是个御隐师,追缉魔物时不慎被引入这大雪覆盖的荒山,随后又因魔气纠缠而坠入山崖之下。招瑶山名字虽好听,却没有满山金玉,如此寒冬时节,更是唯有枯枝尸骸掩埋于冰雪之下,不见人烟。

    这御隐师在寒岩之后找到洞穴避寒,却禁不住寒气和魔气交相侵扰而昏了过去。山上除了野兽鱼虫甚少有人能循着崎岖艰险的山势寻进来,麒麟不忍看他死,便生了火,又驱散了一早嗅着血腥味儿环伺周围的凶禽猛兽,把这人揽到自己怀中试图暖一暖他冰凉的躯体。

    他只是一只长期隐居在山中的麒麟,至多靠着灵气震慑一番山上懵懂天然的生灵,并没有什么通天的术法和本领,面对着眼前将死之人也并没有太多办法。

    怀中人的呼吸微弱,紧皱着眉头,睫毛颤着,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他眉间缭绕的魔气浓烈得几乎可见,把这个青年折磨得在昏睡中都难以安然。

    干柴在火苗中噼啪爆出响动,温热的火光映在御隐师那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比水面的倒影来的清晰明朗。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把徐徐往下滴着血的手腕递到了御隐师唇边。

    他并不知道麒麟血能否压制住他身体中的魔气,但这被众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或许能救他的命。

    至少他的血是温热的,能使他果腹也好过彻底昏睡过去。

    鲜红的血液在晦暗的洞穴中泛着幽沉的乌色,很快浸染了御隐师干裂的嘴唇,他呼出的气息也由虚弱转而急促,大约是求生的本能使他含着他胳膊上

    的血口吮吸,齿尖抵在他手腕上往皮肉下陷,麒麟小臂上淡青色的脉络因血液流逝过快而躁动浮凸,汩汩流动的血液顺着青年的唇舌被他无意识地咽下去。

    虽然寒意让疼痛麻木,但伤口被无意识撕裂的感觉还是让麒麟轻轻“嘶”了一声。

    他闭上眼靠在了身后的岩石上,只能听到不远处雪水融化往下滴落的清脆声响。

    灵力随着温度一同被逐渐抽离,这是个不好受的过程。麒麟是天地之灵滋养出的仙兽,他活了数百年,自然不似人类那般脆弱。只是这样持续而剧烈的失血难免使他心生畏惧,本不畏冷的他也逐渐感受到四肢百骸逐渐漫上的寒意,他怕自己也昏死过去,睁开眼勉强要抬手止血,却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御隐师已经醒来,却好似并没有恢复神智,那双眼神中是魔物惯有的空洞。麒麟血还未压制得住他身体里的魔气,却先把魔气嗜血的天性勾了出来。青年原本冰凉的皮肤此刻却泛着燥热,他握住麒麟手腕的掌心都发烫。

    麒麟心下一惊,想要推开他,却因失了太多血而没有一丝力气。

    只是这青年大约是同魔气纠缠了太多年,虽不能制住魔气发作,却也没有为它所吞噬。他瞳中血红织锦如海棠,却犹有一分清明在,望向他时带着令人心疼的挣扎和混乱。

    他紧紧攥着麒麟的手腕,原本的撕裂口生生扯得更开,让麒麟骤然痛呼出声来。白起这才缓了手中的力气,慢慢凑近过去,含住他腕上还往下淌着血液的伤口,舌尖温温热热地扫过伤口,目光却和麒麟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