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楼里一大早就因为寇谦之的离开喧闹起来。几乎所有的行者都出来为寇谦之送行。

    云道生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寇谦之拍拍他的肩膀叮嘱道:“好好留在行者楼,跟你大师伯研习卜算之法。行者楼日后可都要靠你们几个小辈了。”

    云道生不复往日和缓平静的样子,就差把满心担忧写在脸上了。“师父,徒儿还是同您一起回去北魏吧。拓跋焘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君主,您一句说的不合他心意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您独自回返,让徒儿如何放心。”

    姜乾突然插话道:“安心吧。前一任的卜算者早就给你师父起过卦,说他寿数至少有九十岁。熬过两任卜算者都不成问题!”

    檀邀雨翻了个白眼,自家师父净说些不吉利的,哪里像是来送行的?她走到寇谦之面前,执半个弟子礼道:“小师叔万事小心。拓跋焘的心思阴晴不定,若遇危险,自保为上。拜火教的人如今行踪不定,虽说小师叔武功不低,可也要谨防小人暗算。”

    寇谦之郑重地向邀雨施了一礼,吓得檀邀雨赶紧侧身躲过。寇谦之笑道:“虽说已经陪楼主拜过姜公像,可为防魏皇疑心,终究还是没法等到新年祭天之时。我并不如诸位行者身有所长,只有回到朝堂之中,才能为师门略尽绵薄之力。”

    寇谦之看了一眼云道生,又对邀雨道:“道生虽心性坚定,但年纪尚小,难免有迷惘之时。还请楼主多加照看,引他修得正道。”

    檀邀雨点头:“小师叔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师弟的。”

    寇谦之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朝着苍梧尊者双膝跪地道:“徒儿不孝。无法侍奉师父。待天道回归正途,再来向师傅请罪。”

    苍梧尊者虽然对待几个徒弟严苛,此时却也有些动容,“不知这一别,我们可还有再见之日……”

    苍梧尊者一句话,顿时说得众人意兴阑珊。楼中的行者们九成九都已过耳顺之年。便是常年修道可以延长寿命,却依旧不敢保证他日还有再见之期。

    此言一出,众人情绪都有些低落。又寥寥数语叮咛,这才送寇谦之启程。

    邀雨知道云道生心里定然难过。这和北地传道时还有所不同,那时好歹云道生还以为此后会回到寇谦之身边。谁曾想竟阴差阳错被改了命……

    几位行者出于对晚辈的疼惜,一路陪着云道生走着,劝慰他要更加勤勉,才对得起寇谦之的栽培养育之恩。

    檀邀雨甫听到时,还觉得行者楼的前辈们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直到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云道生道:“你可还收师父吗?”

    看来那几位前辈还没找到合心的徒弟呢。檀邀雨强忍着笑,免得引火上身。她可不想去学什么画画写字。转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未等邀雨将脑子里转瞬即逝的念头搞明白,秦忠志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朱家灭门时,他膝盖处被箭洞穿,即便南尘行者出手,也多少留下了隐患。幸好秦忠志已经掌握了轻功,腿上吃力不重的话,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回到行者楼后养了两个月的伤才算好。邀雨做了楼主后就拜托鹿蜀带着秦忠志。将行者楼诸多琐事都交托于他。

    曾经堂堂仇池国右相,此时俨然一个行者楼大管家。秦忠志却乐此不疲。按他自己的说法,国有界,道无疆。他深知自己现在所行所做,必将对整个天下格局都产生影响。

    对于一心想要青史留名的秦忠志而言,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秦忠志一到檀邀雨面前就立刻露出了个标准的狐狸笑脸,“女郎。造像已经发往各地。年关前一定能送到。昨日收到梁翁传书,盖吴首领已经带人从仇池出发了。怕引人耳目,只能三五成群地进入宋地。路上怕是还有的耽搁。”

    檀邀雨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叮嘱道,“盖吴的事儿不急。让他们注意掩藏行踪就好。造像那边,立好之后,只需派人盯住,无论是佛教的人来阻挠,还是拜火教派人破坏,都无需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