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头完毕,柳梓唐问杨菀之是否需要在西县多休整两日。他自陈仓道来,比她们早到了一日,这会儿已经休息够了,随时可以出发,但看杨菀之还是满身舟车劳顿带来的疲倦。杨菀之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绵州那边的具体情况如何,听驿丞说,这金牛道有好几处都断了,很是危险,不知剑南道那边抢险到什么程度。至少这一阵从剑南道出蜀的,都是剑州和龙州的,那绵州的人自地动后向外发了三封要灾银的信之后,就没见有走金牛道出来的绵州人。

    如此看来,情况不乐观,还是不在路上耽搁了,哪怕走慢一点,也好过停下来。

    出绵州的官差说,金牛道绵州段损毁严重,他为了送信,是弃了马走了野兽走的小道,才翻过山来。此时地动过去已有近两月,绵州还是没有更多的消息,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听见驿丞这么说,杨菀之和柳梓唐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如果真是如此,那三百万两的灾银,若只是被人贪墨了还好,若是因为天灾被毁在了蜀道上,杨菀之和柳梓唐可真不知如何是好。柳梓唐的心拔凉拔凉,知道这是个烂摊子,没想到是这么难办的烂摊子。见柳梓唐发愁,杨菀之宽慰道:“现在焦虑这个都是没用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到了绵州,灾银自己就会出现?”柳梓唐挎着脸,并没有被安慰道。

    “那肯定不会的,但至少三百万两白银不可能凭空消失。”杨菀之思索道,“被埋了,就挖出来;被冲到水里了,就捞上来;被人贪了,就找出来。所有问题都是有解决方法的,但现在我们还没到绵州,说什么都太早。”

    “言之有理。”柳梓唐叹了一口气。

    见两位大人和驿丞聊得正欢,焚琴上前道:“大人,我和杨七一起去采买一些干粮吧。”

    听见焚琴这么说,那驿丞一笑:“这位姑娘怕是把入蜀的路想得太难了。从我们西县出百牢关,很快就到金牛县了,沿路人家、酒家都多。自金牛县沿嘉陵江向南到利州三泉,路上皆是人烟。诸位要想轻装赶路,可以在三泉驿的朝天镇补充一下口粮。到了绵谷,过嘉陵江到吉柏津以后,也不必担心。从吉柏津到剑门关中间还有葭萌关、天雄关、大朝驿几个站点,都可以歇脚、补充物资,所以不用带那么多东西。不过过了剑门关就另说了。”

    杨、柳这一行人谁也没走过这条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生,不过既然驿丞这么说了,第二日五人也没有买一大堆的干粮,一人吃了一个炊饼就上路了。果然如驿丞所说,一直到三泉驿,沿路都吃饱喝足。

    只是过了三泉驿,到了朝天峡,这难走的蜀道倒是结结实实让五人长了一回见识。这朝天峡的栈道完全是修在峭壁上的,冬工在石壁上凿开上下两个圆孔,将作为支撑的圆木插进圆孔中,和崖壁形成一个三角形,再在其上铺设木板。这栈道悬空和在山崖上,就连马儿走在上面都有些发怵。琮生是个恐高的,战战兢兢不敢往下看,直道:“这小小两根木头,能撑得住这栈道吗?若是塌了可如何是好?”

    脚下,山谷被云雾笼罩,竟给人一种这山谷深不见底的感觉。琮生吓得腿软,哭道:“大人,这路好生恐怖,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吗?”

    柳梓唐摇了摇头:“所有人出入蜀地都要走这金牛道,你觉得呢?”

    “不会塌的。”杨菀之笃定道,“这栈道的结构很稳,年年也都有冬工在维护,除非再遇见天灾,否则不会塌的,你且安心吧。”

    琮生哭丧着脸,跟着队伍颤颤巍巍地过了朝天峡,下了悬空栈道再走一段,就到了利州的绵谷。

    到了绵谷就要等船过嘉江了。

    杨菀之还是第一次乘船过江。维扬县就坐落在长江北岸,隔着江能看见金陵,但长江汹涌,杨菀之虽然见过,却从不敢靠近。望着这么大的江,杨菀之心里还有点发怵。柳梓唐见她脸色不好,问道:“你害怕?”

    “你不怕吗?”杨菀之一边好奇,想靠在船舷边上看看江景,一边又害怕这江上的浪把自己吞了。

    “还好吧,这船家在江上来来往往这么多年,应该不会有危险的。”柳梓唐走到船舷边,抓着船舷看了一眼黄色的江水。江边小城总是湿漉漉的,天空和江水一样呈现出灰黄色,两边的崇山如被墨染过一般,浓郁的墨绿色仿佛能滴到江水里。

    杨菀之也壮着胆子伸长了脖子往江上看去:“小时候阿爹和我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所以从来不让我往水边去。”

    维扬县多水,每年都会有自以为水性好的顽童溺死。杨冰忙于营造,无暇顾及两个女儿,因此只能吓唬杨菀之,叫她不要靠近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