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闻隽跟在赵旻身后,一进门,见里头空无一人,空旷得很,家具也少,一楼客厅中摆着张真皮沙发,对着的墙上挂着张相片,应闻隽匆匆一瞥,只瞧见是两个穿蓝料子,梳齐耳短发的女学生挽着胳膊,不知是姊妹还是至交好友,其中一位倒是瞧着眼熟得很。赵旻似是不想让他看,从五斗柜中翻出块布来,盖了上去,一指沙发,叫应闻隽坐过去,自己又钻进厨房,没过一会儿,端出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来。

    应闻隽端着喝了一口,刚一放下,就和赵旻若有所思的眼神对上。

    “怀孕了能喝咖啡吗?”赵旻自言自语着问上一句,不等应闻隽吭声,便把他那杯夺了过去,三两口喝完,又钻进厨房,噼里啪啦,给他整出杯热水来,往他面前一放,直截了当道:“我不认识什么医生,这话我不骗你,我舅的生意不是两年前就给你管了?而且你在天津这么些年,总有自己的人脉吧。”

    这话又揭了应闻隽的短,他不说,赵旻却明白了——宋千兆在防着他。可应闻隽听了这话,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赵旻,反问道:“你不是只将宋家当个周转的地方,一攒到钱,就要回四川找小姨。既是周转的地方,你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

    赵旻笑道:“你别套我话,现在是你指望我,可不是我指望你,我的事你少管。”

    见赵旻吃软不吃硬,应闻隽又只好放软了态度,他在宋家这么学年,学的最多的就是看人脸色,审时度势。

    “这些年你舅身体不好……天津的大大小小的中医都给他看了个遍,随便我找哪个,都能传到他耳朵里,这事不能让他知道。小诊所去不得,大医院都在租界里,诊金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赵旻打断他,不悦道:“诊金我还能让你自己拿?”

    最重要的是,应闻隽身体情况特殊,这事儿还真的找熟人去办。

    赵旻也跟着头疼起来,过了半晌,长臂一伸,在电话上摇了几个数,方捞起听筒,要接线员为他转去杨公馆,等待的功夫,赵旻忽的看了眼应闻隽,前言不搭后语道:“你刚才管我小姑喊什么?”

    应闻隽也跟着奇怪:“小姨,怎么了。”

    “没什么。”赵旻嘟囔着,“以后不许这样喊。”他虽知道应闻隽是他表哥,可两人到底不是一起长大,他倒没什么实质性的感觉,此刻这声小姨出来,称呼一换,感觉也来了,倒像是专门提醒着他赵旻跟人乱伦,把自己表哥给睡了似的。睡舅妈倒没什么,睡表哥,听着还真有点大逆不道。

    片刻后,电话被人接通,赵旻笑着调侃道:“想我没?”

    对面似乎是呸了一声。

    赵旻正色起来:“十万火急,这次你得帮我,你还记不记得隔壁宿舍楼里读化学那孙子,高咱们一届老想巴结我们那个。你得攒个局,把他也带上,但别说是我的主意,这事儿得瞒着柏英。”

    对面哇啦哇啦的,似乎又在骂赵旻,赵旻只撒娇喊了几声好哥哥,说他不管,就得给他办到,继而挂了电话,对应闻隽道:“成了。”

    应闻隽:“……”

    赵旻笑着往沙发背上一靠,头枕着手心,又道:“好吧,其实也不算成了,还是得看你。”

    应闻隽总觉得赵旻在戏弄他,拿他寻开心,他发愁了三天的事情,怎么赵旻打个电话的功夫就成了,思索间心中已有所动摇,起了悔意,自己真是慌不择路,怎么会来找这个靠不住的赵旻?

    见他想走,赵旻又道:“哎呀,信不信在你,不过你我好歹是睡过一觉的关系,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我骗你做什么,你我虽算不上夫妻,但总算得上兄弟,再不济,舅甥总搭得上边吧。”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应闻隽抬手阻止他。

    “你得在这里陪我住上三天。”

    应闻隽想也不想,起身往外走,还骂了赵旻一句:“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