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皇军的大狼狗给呛了。就剩下这一个,一宿也冻硬了。”

    “啊?都给吃啦?!唉!那可是四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啊!真是作孽啊!”黑小子伤心地直跺脚,仿佛那条死去的来福是他家的一样,瞪着眼睛愤愤不平地说,“你们咋能这么狠毒呢?来福帮你们钱家看家护院这么多年,你们就能忍下心来勒死它,你们还是人吗?!”

    “谁让它不长眼睛啦!皇军一进院就追着咬,还直门儿跟那条大狼狗掐架。藤野太君一生气就说,死啦死啦的,狗肉的咪西咪西的有。我爸就把来福叫到跟前套上绳子,几个皇军两头一拽就勒死了。”钱坏水儿嘟嘟囔囔地说,“我爸说了,日本皇军惹不起,藤野太君更惹不起,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不听日本人的那不就是鸡蛋硬往石头上碰——找死嘛!”

    “呸!你爸就是个马屁精,不会别的就会给日本人拍马屁!”黑小子气得大声吼叫。

    “不!不是马屁精!是汉奸!”铁蛋气愤地说,“卖国贼!”

    “对!是汉奸!卖国贼!”黑小子义愤填膺地说。

    “汉……汉奸!卖……卖……国……贼!”小不点儿也跟着喊道。

    三个小伙伴儿的脑海里早已忘却了平日里来福追着他们狂吠的尴尬情景,剩下的只有对这条草原牧羊犬无尽的怜悯。

    “哼!你们……”面对三个怒火中烧的孩子,钱坏水儿自觉理屈词穷,他拉开大门一边往里挪着步一边大叫,“你们这些穷光蛋,天生就是抗日造反分子!敢说我爸是卖国贼?等我告诉我爸,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

    “呸!你告诉去啊!”铁蛋脸涨得通红,不屑地说,“我们不怕!”

    “对!我们不怕!”黑小子和小不点儿也一起喊道,“不……不怕!”

    “哼!算你们今天捡着啦!”钱坏水儿悻悻地说,“要不是我爸天不亮就跟着皇军开拔了,我,我让藤野太君的那条大狼狗咬死你们!”

    钱坏水儿说完,扭头缩进大门里,“咣当”一声摔门而去。

    铁蛋抱着小狗崽在黑小子、小不点儿的簇拥下跑回家。

    铁蛋爸胡世忠正在外屋地编柳条筐,看见铁蛋抱进来一条小狗,低声问道:“哪来的?”

    铁蛋的祖上是蒙古族历史悠久的巴尔虎部落。爷爷胡和鲁早年参加过义和团,失败后被砍了头。到了他爸这辈儿沿用了胡姓,取名胡世忠,是草原上有名的驯马手。不管多么烈性的马到了他的手上,管保服服帖帖的让干啥就干啥。自打日本人侵占了草原,不是抢羊就是夺马,整天弄得人心惶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找他驯马了。下雪了,闲来没事正好编几个粪篓子,天晴了好去捡粪。

    “啊!在钱家大院门口捡的。”铁蛋见爸爸问起小狗,懦懦地说,“爸!你看!多好的小狗啊!”

    “哪嘎哒捡的送哪嘎哒去!”胡世忠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喂它呀?”

    “爸!”铁蛋叫了一声,胡世忠一声不吭。铁蛋无助地眼神飘向妈妈,他知道每到关键时刻,妈妈总是护着他。

    铁蛋妈此刻正躺在屋里的炕头上。这个苦命的农家妇女今年已经快四十了,先前生育的四个儿女,仅活了铁蛋一个,其余三个都是由于营养不良生下来不几天就夭折了。如今又怀上了第五个,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我看看!”铁蛋的眼神儿触动了妈妈的心,她把铁蛋招呼到跟前说,“呦!都耷拉脑袋啦,能活吗?”

    “能活!能活!”铁蛋急忙说,“妈妈!你看!它还冲着您乐呐!”

    小狗也许是感到了屋里的温暖,眼睛突然睁开了,四下里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身体开始瑟缩发抖,嘴里不时发出轻微的叫声,这声响听起来不像是狗叫,倒像是婴儿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