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的判断是正确的,铁蛋走的路线正是虎子追寻到的方向。

    铁蛋离开王家窝棚以后,大步流星地朝着红石岩的方向跑去。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到游击队,尽快地和同志们一起参加战斗。

    为了避免暴露目标,铁蛋没有走大路,就是临近村庄的小路也悄然避开。好在遍地都是一人多高的青纱帐,铁蛋如鱼得水一般出了一片高粱地又进了一片苞米地,急于归队的紧迫感促使他抖搂起精神加快了脚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铁蛋穿过乌达毛都,绕过钱家营子,趟过额尔德尼河,当夕阳撒下最后一片余晖沉入远方的山谷的时候,铁蛋已经走在通往红石岩的路上。尽管路上长满荆棘崎岖不平,但比起青纱帐来不知要好走多少倍,铁蛋紧了紧腰间的绳子飞奔起来。

    到了!终于快到了!过了前面这道坡就是红石岩了。铁蛋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杨队长、魏政委还有夏叔叔了,心里不禁一阵激动,耳边仿佛响起一连串“嘀嘀嗒嗒”的冲锋号声,游击队的同志们冲过来了,他紧紧跟在夏叔叔后面杀向鬼子……

    铁蛋正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一片嘈杂的脚步声。铁蛋机警地向前张望,只见漆黑的夜幕下出现一连串的火光,人喊马叫的声音正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不好!那里不是红石岩吗?游击队正在那里宿营啊!难道被鬼子发现后包围了?

    铁蛋选了一个高岗仔细地向前张望,不对呀!怎么只见得火光闪烁听不到枪炮声呢?听夏叔叔说游击队全部集结在红石岩,一百多人的队伍遭到袭击能不反抗吗?莫不是游击队转移了,鬼子扑了空?对了!杨队长、魏政委还有夏叔叔个顶个的都是能掐会算的英雄豪杰,岂能让小鬼子包围不成?

    再一撒目,远处嘈杂的声音没有了!耳边又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从渐行渐远的灯火判断,小鬼子肯定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灰溜溜地撤退了。我就说嘛,小鬼子想打偷袭游击队的主意,那就是太阳地里望星星——白日做梦!夏叔叔曾经说过!鬼子魔高一尺,我们就道高一丈,狐狸再狡猾也终究斗不过好猎手!

    铁蛋独自高兴了一阵子后又不由得忧伤起来,唉!鬼子虽然扑了空,但自己也归不了队了呀!游击队转移到啥地方去了呢?是回卧龙山了还是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不管怎么地,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再说吧。说不定夏叔叔已经去王家窝棚找我了。再说,虎子从来也没离开过,这工夫肯定急得火上房了。

    铁蛋返回到额尔德尼河边时,三星已经当头,天空又飘起小雨。本想找到来时的那个河岔子,那里的河水浅,脱了鞋就淌过去了。可是此刻月黑风高,阴雨连绵,加上心里一直挂念着虎子,一着急便就近下了河,河水渐渐没过胸膛,而且越往里走水越深。

    铁蛋打小在河边长大,水性极好自不必多说,他把身上的包袱举过头顶,施展双脚踩水的功夫,不大一会儿就游到对岸。上岸后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便钻进青纱帐狂奔起来。这样走是为了抄近道,翻过两片高粱地就是通往骆驼岭的小路,比顺着走乌达毛都的路至少能少走四五里地。

    若在平时铁蛋行走在庄稼地里犹如平地一般,没人能撵得上,可是今天不行了,肆虐的雨水早已打湿了高粱叶子,填满了垄沟,一刺一滑的难以下脚不说,寒冷的秋风也助纣为虐,寒风一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刚刚过了两片青纱帐,原本湿透的身上就像‘打摆子’(疟疾的俗称)似的颤抖不已。

    此刻,铁蛋多么想停下来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会儿啊!哪怕就一小会儿也行。然而,时间紧迫,尽快回到虎子身边,跟它一起归队的信念支撑着他打起精神,继续向前奔去。

    雨继续下着,风也不停的刮,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记不清趟过了多少片青纱帐,将近黎明时分,一座破旧的瓜窝棚出现在铁蛋面前。

    铁蛋凑近了一瞧,嗯?这不是小不点儿家看瓜地时搭的窝棚嘛!这块地离屯子最远,再有三里地都到乌达毛都了。坏了!自己转向了!本来应该一路向南直奔骆驼岭才对,可是,自己却一直向东白跑了三里多的冤枉道。

    见到瓜窝棚,铁蛋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他心里合计着,反正这黑灯瞎火的也找不准方向,而且路上泥泞拐杖的也不好走,这瓜窝棚虽然破旧但能避风,何不先进去歇歇脚。

    铁蛋这样想着,一抬腿钻进了窝棚。铁蛋顿时觉得暖和多了,他把湿衣服拧干,用树枝挑着挂在一角,又划拉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自己顺势躺到上面。啊!真舒服!我先眯一会儿,就眯一会儿……我还要赶路……找部队……打鬼子……可是,眼睛一旦合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铁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雨不知啥时候停了,耀眼的阳光从窝棚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晃得眼睛睁不开。铁蛋急忙穿好衣服,准备爬出窝棚。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不好!有人来了!铁蛋急忙躲进窝棚。不大一会儿,一辆马车从眼前疾驶而过。铁蛋看清了,赶车的是钱家的伙计李二混子,赵管家神色匆匆地坐在车上,紧紧摁住脚下的一个麻袋包。麻袋包里似乎装着啥活物,正在拼命蠕动挣扎。

    “吁——”赵管家一声断喝叫住了马车。

    “嗯?管家!咱们不是去河边吗?咋停下了呢?”李二混子不解地问,“老东家不是吩咐过,要找个水深的地方把他沉河里去吗?”

    “不行!来不及了!”赵管家左顾右盼地说,“最近八路神出鬼没,不知道啥时候就过来了。先找个地方埋了算了,反正咋样都是一个死。”

    啊?不是沉河就是活埋的,看来这是要下死手啊!不用说,麻袋包里面肯定是个大活人了。是谁呢?铁蛋探出头来刚想看个究竟,冷不防一双大手紧紧搂住了他。铁蛋回头一看是朱老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朱老六把手指竖立嘴边,暗示铁蛋不要出声,然后紧张地回过头观察着马车上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