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馥正巧经过酒肆,听闻里面传来狂放的笑声,听了之后不由得勒住了马,面容阴沉下来。曹洪是谯县人,而谯县又称为『嵇方』,所谓童谣之意自然也就显而易见了。

      『少郎君!』曹馥身边的护卫也是愤怒,纷纷看着曹馥,就等着曹馥一声令下,便冲进去,或是抓捕,或是打骂,好出了这一口恶气。

      曹馥沉默片刻,也没有说话,而是微微踢了一下马腹,驰骋向前。

      众护卫也是无奈,相互看了看,只能是跟着曹馥一同离开。

      酒肆之中的士族子弟依旧是猖狂大笑,高呼不绝,根本没有发现方才的危险。

      曹馥闷闷不乐回到了家中,见到了父亲曹洪,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便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曹洪叫住,『可有何事?』

      曹洪抬眼看了看曹馥,然后心思又基本上放在了桌案之中。在桌案上,铺满了各种算筹,横竖有序,然后曹洪左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还夹着一只用来朱批的毛笔,右手则是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算筹,添加着数字。

      『……』沉默了片刻之后,曹馥低声说道,『启禀父亲大人,孩儿归家之时,于酒肆听闻有登徒曼议,口出恶言,故而多有愤懑……』

      『哦?』曹洪先是拿了朱笔,在竹简上做了个记号,然后才将竹简和朱笔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案一角,使其不至于碰到了桌案上密密麻麻的算筹,『可有使卒殴之?』

      曹馥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曹洪点了点曹馥,笑了笑,也是摇了摇头,然后又拿起了竹简,准备继续核算。

      曹馥迟疑着,总就是忍不住,说道:『父亲大人……前几日遇得少主,少主亦言父亲多财,家赀粼粼犹如过江之鲫……』

      曹洪停下了笔,也沉默了片刻,说道:『少主,还有何言?』

      曹馥摇了摇头,说道:『并无他言。』并不是曹丕不愿意说,而是曹丕根本就是不想要和曹馥多说,就像是多说了就会沾染上了铜臭之味一样。

      曹洪仰头,看着天空,半响之后,才微微摇头,说道:『且由之……』

      『父亲大人……』曹馥叫道。

      曹洪再一次放下了竹简,看着曹馥,叹息了一声,『馥儿,吾且问汝,子孝文烈之辈,可明商贾,可通算术?若吾不为之,主公之下,何人可倚?』

      『这……』曹馥迟疑了一下,接口说道,『尤有夏侯……』

      『呵呵……』曹洪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夏侯亦刖其子……汝欲之否?更何况夏侯坐镇于后,若是经手此等商贾之事,事务繁杂延误军机不说,亦难免受人诟病,又如何能安稳兖豫?如今曹氏上下,如屡冰川,岂有择易推难之理?若是皆惜毛羽,主公又怎可成事?此事,需要再提,勿使主公困之!』

      『可是……』曹馥欲言又止。

      曹洪摆了摆手,目光已经重新回到了竹简上,『些许污名尔……若可成主公大事,纵然污身又何妨?且去……』

      曹馥吸了一口气,无奈叩首而退。

      曹洪目光从竹简上方转移到了曹馥离去的身影上,然后重新拉达下来,继续定在了竹简之上,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不过在不知过了过久,室内才隐隐约约的有一声叹息,细不可闻的萦绕了一下,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