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轻轻舒了一口气,转开目光,望向窗外。

    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天,是他来到榕省、商船靠岸的时候。

    他踏上码头,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看见她。

    翡翠绿天鹅绒的披肩,鸦羽般的云鬓间一根玉簪,黛眉如画,红唇烈焰。

    周遭一切都是灰暗的,她是他眼里唯一一抹色彩。

    他此行很谨慎,不能有脱离计划的任何一点偏差,所以他想他可能要与她错过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会是他需要合作的唐家之人。她轻柔的嗓音在一旁响起:“对了,你手臂上的伤很严重,进我家处理吧。”

    在前面恭谨认真开着车的司机忽然抬眼,灰色帽檐下的眼睛通过后视镜看了唐挽一眼。

    谢循按住右臂,偏头对她浅笑:“多亏唐小姐的手帕,血已经止住了,就不继续打扰唐小姐了。”

    思及榕省最近的事,他还是提醒道:“榕省近来似乎并不太平,唐小姐出行要多加注意。”

    “我知道。”她垂了垂眸,眉心微蹙,语气变得很担忧,“玉嵘哥快要回国了,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谢循脸上的浅笑僵住了,一点点消失。

    梁玉嵘,这位大名鼎鼎的文坛才子,是她的未婚夫。

    他想他现在的语气一定充满妒意,因为压抑着,显得很古怪:“早就听闻榕省梁家书香门第,才子辈出,梁玉嵘先生之名,也如雷贯耳。”

    他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到她眉眼里盈满了笑意,亮晶晶的:“他留洋之前在文坛就出名了,这两年还托我替他在国内发文章,因为文章的锋芒太尖锐了,他人在国外都免不了被口诛笔伐。”

    谢循听着她说,嘴角渐渐绷直,成了不悦的一条线。

    他不懂现在是什么感受,嫉妒和不甘都有。可他比不上梁玉嵘,这是事实,对方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而他只是她刚认识一个月的合作伙伴。

    他口是心非地说道:“文人有自己的福气,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唐公馆到了,他送唐挽下车,她回头给他道声谢,就此分别。

    他看着她进去,收回目光,回到车上,一路无言地回到邵家名下的房子,也就是他这一个月来的住处。

    关上门之后,一切都沉寂下来,沉寂得可怕。

    谢循闭了闭眼,看向副官。

    刚才的司机也就是他的副官,他颤抖地啪的一声站直,敬礼,而后从胸口摸出一张保存完好的信件,交给谢循:“王磊幸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