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养儿防老,但这话落到白老大这儿,就成了作孽。

    白老大是这方圆百里内数一数二的倒斗高手,以摸金发家,腰缠万贯。可惜大概是干这一行有损阴德,他媳妇儿怀了两胎都流了产。直到第三次怀孕的时候,白老大金盆洗手,这才顺利地得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叫白三少。

    白三少今年十七,天生是块混世魔王的好料,上房揭瓦、招灾惹祸的事儿没少干。这不,两天前他不知为什么竟然翻出了白老大的倒斗工具,带着两个狐朋狗友下了斗。

    这要是小打小闹的山野孤坟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下的是白虎洞。

    咱们这儿有个虎口潭,潭深难测,水域绵延十来丈,夹在两岸峭壁之间,里头不知道淹死过多少人,是个十分邪气的地方。传闻子时三刻,虎口潭下就会出现一条秘密通道,直达一座秦代古墓,乡志里将其称为白虎洞。

    多年来有很多人进过这座古墓,可惜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我早年受过白老大的恩惠,他此番求上门来,我自然二话不说地抄家伙跟了上来。同行还有两个人,精瘦的中年男人名叫赵川,是跟了白老大好些年的伙计,另一个年轻人叫阿明。

    我们四个人分别乘两艘蚁舟向虎口潭中心驶去,此时月上中天,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经意间一低头,看到赵川和阿明所乘的船船底有点儿不对——上面只站了两个人,吃水却堪比三四个人,水位已经吞没了船舷一半。

    有东西扒在他们的船底!我心头一震,手里的竹竿“哗啦”一下打了过去。小小的蚁舟差点儿翻了船,两个面目浮肿、遍体青白的水鬼跳出水面,伏在了船板上。

    “水猴子来了,小心!”白老大大喝一声。一团团黑影在我们周围的水面下游过,又快又猛,带动得水流缓缓旋转起漩涡。我心道不好,却见赵川从兜里摸出两包朱砂,一包抛了过来,一包撒进水里:“朱砂辟邪!”

    朱砂粉遇水则融,一双双刚刚扒上船舷的青白手掌顿时冒起了白烟儿,被含着朱砂的水烫得拼命乱舞,不得不放开了船舷。但是水域不小,这么点儿朱砂很快就会被扩散消融,于是我们赶紧驱船向前。可惜没走多久,前方水面上就出现了一大片浓密的黑色长发,像蛇群一样扭动、翻涌。我眼尖地发现,这么多的长发竟然都来自一具女尸。女尸就沉在水下,头上黑发疯长,苍白的脸在发丝掩映间若隐若现,竟然在笑。

    禁婆!头发缠住了蚁舟,拖着船在潭中心打转。我感觉到船身陡然一沉,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穿刺声。有水鬼追赶上来,尖锐的指甲抠进了船身。

    我们赶紧拿出洛阳铲打向水鬼。这些玩意儿难缠得很,脑袋都被我们砸飞了半边,结果还不依不挠地往上扑。我挥刀剁下一只青白的手掌,发现周围的潭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漆黑一片。禁婆的头发已经疯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水里疯狂搅动,带起了巨大的漩涡。船只一边打转一边下沉,仿佛即将被一张血盆大口吞下去。

    下一刻,船只翻倒,我们都掉进了水里。潭水冰凉刺骨,我们四个人被这阵漩涡带动着不断下沉,只好拼命憋着气,直到一头撞上一块巨石。

    白老大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擦去石头上的苔藓水草,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北斗七星。他在勺口处比划了几下,然后在对准北辰之位,用力地按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大开。我们差点儿被巨大的水流冲走,只能奋力地顺势前扑。很快,我们的双脚就踩在了实地上。

    石门后面有一条暗渠将水流分走,我们站在暗渠旁边的石阶小路上。小路上长满了青苔,我不小心一打滑,手电筒的光晃了一下,照到了一张惨白的面孔。

    我头皮一梦,见这条甬道上面湿滑的石壁上像蝙蝠般倒挂着密密麻麻的“人”。它们正顺着石壁向前爬,都没有影子,身上伤痕累累几可见骨。

    空气里有一股诡异的香味,淡淡的,有些醉人。赵川和阿明的脸上相继出现迷离的神情,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些“人”向前面黑漆漆的甬道走去。

    我脑子里一阵嗡鸣,死死地掐了一把大腿,勉强维持清醒。白老大把一个小瓶子凑到我鼻下,说:“这个水洞的石壁上涂了用禁婆骨提炼出的迷魂香,快用斑斓叶汁水驱味。”

    辛辣刺鼻的味道直冲鼻腔,我咳嗽了好几声,脑子总算清明了。我赶紧冲上去想要抓回赵川和阿明,然而那些“人”突然下饺子一样跳了下来,簇拥着我们往前走。

    我紧紧地抓着白老大,他压低声音说:“小心,这是依鬼。”

    依鬼?我愣了一下,想起“为虎作依”这个词——指的是被老虎咬死的人变成鬼后,反而做老虎奴仆帮它害人。再看看这些“人”身上参差不齐的伤口,果然是被大型野兽撕咬造成的。我打了个冷战,刚想带白老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