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要把我加入防线吗?”

    时间稍微倒回去一点,恩奇都这样向前来与他沟通的林德里克提问。

    理论上,钢铁之手对于和他这样的某种亚空间生物合作——即便恩奇都在很多情况下都表现得可以沟通、可以预测,和一个在不太重要的细节上稍微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人没什么区别——至少也会持“不太赞成”的一种态度。

    从战团的风气上来讲,除了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改件和已被确认可靠的机械设备之外,钢铁之手们没有那么相信外物的力量,何况是这种无法用理性与逻辑来解释作用机理的力量。但,既然有戴比特召唤出的“天使遗物”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异维度终端珠玉在前,就显得跟一个可沟通的亚空间实体尝试打一波配合,不是什么太过令人难以忍受的事了。

    “我们没有办法。”林德里克这样说,“我们必须提防敌军还有未投入战场的预备队。对我们来说,这是一场绝不能输的战斗。我很清楚你的力量或许更应该用在之后、在我们的基因之父能够重新对阵恶魔原体的时候,但如果我们在这里输了,就谈不上什么‘之后’了。”

    在短暂的思考后,恩奇都回答:“……也是一种合理的判断。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他……算了,他现在可能发表不了什么意见。”

    交谈中的二人一同将目光投向了防御圈最中心的“塔”。费鲁斯·马努斯的本质当中有太多作用原理过于高深的结构与部件了,这让在场的其他人完全看不出,解析工程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

    恩奇都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紧接着,他的动作短暂地停顿住了。神造兵器向自己身后、钢铁之手们所布置的阵线外侧看去,林德里克也顺着前者的视线一同移动了观测镜头,发现戴比特已经重新回到了阵地的防护范围之内,对四周或明或暗地瞄准着他的各种武器视若无睹,只是自顾自地在那里扒掉身上妨碍行动的虚空服,露出底下他平时穿着的那套他自己更习惯、更方便活动的衣服。

    “戴比特从念话里同样要求我对接下来的防守战进行支援。”恩奇都简单地对林德里克扔下了一句解释,就迅速地接近了他目前的御主所在的方位:

    “你这样没问题吗?”比起担心,他语句中的情感更多是困惑,“现在或许没事,亚空间和现实的交汇能让你在不依靠维生设备的情况下‘唯心’地活下去,但这一切结束之后该怎么办呢?杰里克上是几乎没有大气的。”

    戴比特抬头看了一眼恩奇都,非常诚实,也非常出人意料地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这事在林德里克眼里也多少有些离谱了:戴比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连同平时他身上的那件大衣一同塞进虚空服里的?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另一方面又觉得和一位能召唤“那种东西”的“人”深究这个是不是没有意义。毕竟相较之下,“毛衣什么的也就算了,戴比特到底是怎么把那件下摆很长的大衣塞进虚空服里的”这件事,本质上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这也不是我们现在必须要考虑的问题。”戴比特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他一边检查并调试藏在自己大衣中的各种“武器”,一边继续论述,“‘天使遗物’不能在这个宇宙中停留太久,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注视。之前说好的十六分钟马上就要结束,接下来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在费鲁斯完成‘灵基融合’的全工程之前守住这里了。”

    在场的人都清楚——林德里克作为战团中的首席智库,也曾经参与过相关仪式的构架与论证——不论如何,在仪式的最后一个阶段里,费鲁斯·马努斯必须在现实中暴露出自己本质的核心部,以为自己安插“需要增添的部件”。那将会是他各种意义上都最虚弱、最容易受到不可逆损伤的一个阶段。这也是为什么,当戈尔贡表示自己将要在与敌人如此接近的战场上直接进行仪式的时候,林德里克几乎是应激地表示了反对。

    只可惜,反对无效。那么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在一切之前死守在自己基因之父身前了——哪怕他们需要面对的是一个堕落的原体。

    <divclass="contentadv">与林德里克相对的,恩奇都显然缺乏戈尔贡之子所能感受到的那种悲壮的紧张感。神造兵器在观察了一番戴比特的动作之后,提出了一个和现状有关联但显然不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伱要把武装带藏在大衣里面?钢铁之手提供的虚空服上不是也有挂载的位置吗?”

    戴比特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依然很平静:“我说过了,‘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美杜莎上能够仅凭一把单分子匕首杀死本地野兽,几乎不需要保镖也能在那片寒冷、贫瘠且危机四伏的大地上自由自在地进行调查的戴比特,在这一刻,终于暴露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的事实:

    即便他能够花费一年的准备时间成功炸掉地球(虽然在最后一步被藤丸立香阻止了),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在外太空实际作战的经验。

    ——

    在进行仪式准备工作的同时,费鲁斯其实知道自己的周围正在发生什么。

    海量的数据从他本质当中的各种检测设备当中流入他的感知。在对那只不知来源的古代遗物发电机迅速进行解析的同时,他也默认了自己子嗣在四周进行的所有行动。战争是一种集众的艺术,集众的艺术则显然不应当完全依靠某一个指挥官来完成。即便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暂时无法直接进行指挥,他也应当相信他的子嗣能够完成预定的战略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