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抓住顾志华的手,颤声问:“志华,你的手,你的手咋少了一根手指头?”
原本握笔的右手,五指修长匀称,捏着毛笔能写一笔赏心悦目的好字。
上回过年,几间铺子门口贴得对联都是出自这只手。不少从门前经过的路人,又或是前来铺子里的顾客,但凡认字的,都免不得驻足观赏一番,评头论足间皆是赞叹。
当初秀才考举人,据说监考官也对这位学子的卷面小楷很有好感,文章做得好,字也写得漂亮,这只手功不可没。
可现在,五根手指头偏偏少了中间那根中指,这往后还怎么握笔啊!
真相被揭穿,从进门到至今都是耷拉着脑袋沉默的顾志华再也忍不住,把手从顾父的手里扯了回来,重新戴上那只脏兮兮的手套,把手抱在怀里埋下头,口里喃喃着:“我、我的手废了,往后再也握不了笔……从今往后,我顾志华就是个废人了!”
顾父如遭雷击。
价值几百两银子的金银珠宝被人掉包,他忍了。
几间铺子地价盘出去,他又忍了。
百亩良田白菜价卖了一半,他还是忍了。
因为他心中依旧存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他的举人儿子顾志华!
只要保住志华,通过念书考功名这条路,今日失去的终有一天会重新回来,甚至还会翻倍,更多更好。
万万没想到,志华是保住了性命,可右手废了,往后再也提不起笔,写不了好看的字……
顾父仿佛瞬间衰败下去,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桌子对面自己的凳子坐了下来,他怕自己再不坐下来会晕过去。
顾母从震惊中回过神,再也忍不住,扑到顾志华跟前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我的儿啊,那些天杀的不得好死啊,这样糟践我的儿,我的儿是举人啊,这没了手,还咋写字咋考功名啊,老天爷你咋可着咱顾家整啊,开开眼吧……”
顾父想到什么,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并站起身来:“我不是拿了五百两银子给赖头华么?咋还砍了你手指头?这个狗日的畜生出尔反尔,我就算荡尽家产也要去告他……”
顾志华也红了眼圈,用另一只手扶住顾母的后背,投向顾父的目光却多了一丝幽怨。
“赖头华说,爹你没有信守承诺在三天内把银子交齐,说你拖延了六个时辰,砍我一根手指头算是收利息……”
“啥?”顾父猛地睁大眼,气得嘴唇泛白,浑身哆嗦。
顾母抬起一张哭肿了的眼,朝顾父这喝骂:“你个天杀的,哪哪都不靠谱,我的首饰倒腾没了,儿子的手指头也被你给耽误没了,你就办不成一件靠谱的事儿,你还有脸回来,你咋不去死啊你?”
顾父急得跺脚,冤枉得想哭,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天地良心,我昨天半夜就到了庆安郡,可城门关了,我不晓得跟那守城的官兵说了多少好话,连银子都塞了,可人家死活不放行,我能咋地?”
要是硬闯,且不说自个这把老骨头压根就没法跟手拿刀剑的官兵拼,人家是官,你是要闯城的刁民,到时候一刀下来丢了性命不说,还得扣上一个叛贼的黑锅,就更别别提进城去找赖头华赎回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