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些话,事先她都预料到的,也就不觉得奇怪,笑了笑,开口说,“大姐,你要是嫌俺家的名声不好,不应许这门亲事,俺也认了,倷家大哥到吴家沟去,打听到的俺家的那些事儿,也都是真的,俺也认了,吴家沟人没有撒谎,这些都是他们吴家爷儿们,祖上几辈人造的孽!
“你要说什么大户人家,小户人家,这我可不认领。什么大户人家呀?俺家不过是抠心挖肝的,从嘴里身上省下几个钱罢了,要论家底儿,说句实在话,哪里比得上倷家呀?也就是个平常人家罢了。
“你要说,这两个孩子的年龄、属相,我觉得,这些也都不算什么事儿,远的咱不说,大哥大嫂,你就看看咱身边的人家,有的是属相不合、年龄也不合的两口子,可人家的日子,却过得红红火火的,这样的的夫妻,也不少。
“有些夫妻呢,属相和年龄都相合,结果怎么样呢,天天打打闹闹的,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就拿我和俺当家的来说吧,当初,家里老人,也是找算命先生给算过了,说是属相、年龄、五行都挺好的,结果怎么样?我不说,倷两口子也都知道了,俺俩现在过的,叫什么日子呀?”
眼看于家两口子用心在听,老海怪媳妇心里透了些亮儿,接着往下说道,“才刚我说过了,这门亲事,要是搁在我另两个儿子身上,兴许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央求倷,只是我这三儿子,说真的,我这个当妈的,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夸奖他,要是真能和倷家闺女成了亲,管保不会让倷闺女受一点委屈。”
“你拿什么来担保呀?”听老海怪媳妇这样说,于大头从嘴里拿出烟管,麻哒着眼皮,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我拿命来担保!”眼看不说出点狠话,难以打动于家两口子,老海怪媳咬钢嚼铁地说道。
果不其然,这句狠话,震动了于家两口子,两人惊瞪着眼睛,相互望着,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
于大头把烟袋往火盆边上磕了磕,待烟灰磕尽,把烟荷包上的拉绳,在烟袋杆上缠好,放到火盆边上,干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你说的对,老吴家的,倷家老三这孩子,我也打听过了,确实是一个好孩子,论长相,论品行,都没有挑的,我和俺家她妈也合计了,要不是那什么,能把俺闺女嫁给这么个女婿,俺也挺知足。
“唉,可惜这孩子的命呀,老吴家的,你才刚说,你能担保俺闺女,嫁到倷家不受委屈,嘿,我说句实在的,这都不用你来担保,别说我有八个儿子,便是我还有这口气儿,谁想让俺闺女受点委屈,我是不能让强的。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居家过日子,是这么个过法吗?小两口过日子,娘家人在一边看管着,这叫什么事儿呀?
“再说了,两口子过日子,盆边挨着碗边,哪能没个磕磕碰碰?要是有了点磕磕碰碰,只要是两人不相互撕破脸皮,过几天,两口子自个儿就好了,谁家都是这么过的。
“可问题是,倷家那什么……叫俺放心不下呀,万一真的小两口将来有什么磕碰了,俺这边,娘家人一掺和,你说,他俩孩子,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俺两口子这阵子,难就难在这一点上。”
老海怪媳见于大头有些松口,赶紧接过话头,说道,“大哥,我今儿个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和你跟倷家大嫂商量商量,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成全这俩孩子,倷提出什么条件都成,倷要是实在不放心,让俺家老三倒插门儿,都行;让俺儿子到倷三家子来安家,也行。大哥大嫂,我是真担心,这俩孩子一时想不开,会干出什么事呀!”
于大头听到这里,眯缝着眼睛,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老吴家的,你这些想法,都不靠谱,你想啊,我有八个儿子,再招倷儿子来家当养老女婿,这事儿,在外人嘴里,好说不好听呀。
“要是照你说的,俺要是怕闺女嫁到倷家,将来会受委屈,硬逼着倷儿子,到俺三家子来安家,弄得倷老吴家父子离散,这事,在邻居间也说不出口……”
于大头说着,伸手又抓起烟袋,一圈一圈,把烟袋杆上缠的提绳解下,打开烟荷包,把烟袋锅伸进烟荷包里,挖满一袋烟,点着后,吧哒了几下嘴,待烟袋锅里的烟叶燃起,才深吸了一口,扭过大脑袋,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这吴家的女主人,今儿个是有备而来的,不是轻易说几句牙外话,就能把她打发走的。
前几天,他到吴家沟,去打听老海怪家的底细时,吴家沟人就告诉过他,老海怪家之所如今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红火,多亏了他娶了一房好老婆。
那女人,既明事理,又能干,只可惜好一枝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要是换了别的女人,说不准,早就让老海怪打死了。
今天于大头和她一交手,才知吴家沟人说得,一点不差。
这女人,不光说话靠谱,句句都在理儿上,特别是她不时地提醒着他们两口子,说是担心两个孩子会一时想不开,干出傻事,也真算是拿准这他两口子的心病,就像有人提着刀,站在你眼前说话,虽说,说话的人和颜悦色,你却又不得不随时提防着他手里的那把刀。
想想这些日子,女儿整天闷闷不乐的那副哭丧的脸,家里一提起要给她另找婆家,她就又哭又闹的,谁敢保,她不会像这吴家的女人说的那样,一时想不开,干出傻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