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三胖子再也忍持不住,哭出声来,胆子也大了,不再顾忌父亲的打骂,壮着胆子,大声说道,“爹,今儿个,既然到了这一地步,我干脆就和你实说了吧,我和丽华,已经合计好了,你要是还打算让俺在伙里过,你就痛快地,把当初应许的她们妯娌的体己钱,发给人家。

    “你要是心痛钱,不讲信用,不给她们发体己钱,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儿子,那你就把俺俩分出去,分家另过,我和丽华还照样孝敬你;你要是不想认我这个儿子啦,那我也不打算再赖在家里了,明儿个,我和丽华就去三家子,去投奔俺老丈人。”|

    三胖子这番话,真的刺到了老海怪的痛处。老海怪原想,逼三胖子跪地反思一会儿,他就能明白自己犯的过错,迫于父亲的威势,不敢再替媳妇说话了。没料想,这三胖子一点不给爹面子,不但不肯改悔,反倒跟他扔出硬话。

    老海怪气得大厚嘴唇子,又开始哆嗦。只是刚刚已经有了一次昏厥,这回再听三胖子重提分家另过的事,心里的免疫力,比先前明显增强不少,这会儿不再昏厥了,头脑还算清楚。只是觉得,老三显明是钻进牛犄角里了,这会儿要是不闹出点声势来,光用嘴和他讲道理,怕是说服不了他的。

    这样一想,老海怪便学着先前昏厥的样儿,两眼一闭,浑身又开始颤抖起来,两腿也像被刚刚放了血的猪,在炕席上不停地蹬动着。

    老大老二见了,以为爹又要昏厥过去了,吓得慌忙急乱,又是掐人中,又是啃脚后跟儿,嘴里也不忘记埋怨三胖子,“老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就不能少说一句?看把咱爹给气的?”

    “老三,等咱爹再醒过来,你别说话了,行不行?”老大也跟着劝道。

    儿子们舞弄了一会儿,老海怪估摸着该有效果了,才重新睁开眼睛,先向地上三胖子斜过一眼,见三胖子这会儿,仍倔头倔脑地跪在地上,不肯服软,老海怪哪肯消气,装模作样地挣扎着要起来。

    老大老二怕爹再昏劂过去,都劝说道,“爹,你先消消气,再躺一会儿,老三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眼看靠昏劂,已经吓不住三胖子了,老海怪就想用悲情来感化他,趁老大老二在他身前忙乱的功夫,咧开大嘴,干嚎起来,边哭边说,“作孽呀!爹前半辈子,不知干了什么缺德事了,老天报应呀,让爹养出这么个孽子,来折磨爹了……”

    老海怪哭得感天动地,吴家大院里,一时间弥漫着悲伤,甚至连刚刚还对公爹感到不满的老大老二媳妇,这会儿心里都觉得挺不好受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悲戚。

    只有三胖子,这会儿仍无动于衷,仍旧倔强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眼见三儿子不肯服软,老海怪彻底激怒了,干嚎了一会儿,停下哭声,从炕上坐起,指着地上跪着的三胖子吼道,“你说呀!爹都干了什么缺德事儿啦?老天爷才能派你这么个孽种,来祸祸爹呀?!”

    “要是爹真的让我说实话,那我就实说了吧。”三胖子见爹问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吱吾道,“俺妈活着时,你三不动打俺妈一顿,大概这些事,老天爷都记着呢!”

    三胖子一语未了,气得老海怪,诈尸似的,一跃从炕上蹦起,就要跳下炕去打三胖子。

    老大老二见爹又动了肝火,越发拦得紧了,劝阻爹别下炕去。

    老海怪急得大发雷霆,冲着老大老二吼道,“倷还是不是我儿子啦?”

    “是呀,爹,俺多咱都是你儿子。”老二抢着向爹表白。

    “倷刚刚都听见吗?这畜牲说的,叫人话吗?天底下有儿子这么跟爹说话吗?”老海怪一边撕扯,一边说道。

    “老三说得不对,爹,你消消气,”老大一边抱住父亲,一边又转头劝三弟,“老三,你别犟了,赶紧向咱爹说句软话吧!”

    三胖子这会儿,也上来倔劲儿,低着头跪在地上,甘死不说话。

    老海怪在炕上撕扯了一会儿,见三胖子还是不肯服软,厉声对二瘸子吼道,“老二,你去把外屋的板凳,搬到院里,今儿个,不让这个鳖犊子尝尝爹的鞭子,算爹不是个好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