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屋,饭已做好,大嫂和老三媳妇,正在灶前收拾地上的乱草,母亲在里屋的炕上坐着歇息。

    二瘸子进了里屋,问母亲,“妈,今儿个,金凤怎么啦?我刚才和她搭话儿,不料她像让风呛着了,和我不说人话呢。”

    “她说什么啦?”母亲听罢,警觉起来,问道。

    “我问她哪儿不舒服,她指着心口窝,冲着我大喊大叫,说她心口痛。真要是心口痛了,还能大声冲着我说话?”二瘸子抱怨道。

    “不成器的东西,”母亲叹了一口气,和老二说道,“今儿个一早,她妯娌几个,要去东街河沟去洗衣服。我不让去,她们偏不听,到了那里,见人多,倷大嫂和老三媳妇都识趣,早早回家来洗衣服了,她却不识相,偏偏要留在那里挨号。

    “也不知听哪个贱嘴的嚼舌头,把咱家给倷哥儿仨娶亲的底细,告诉了她,她听了风,就是雨,回到家里,就奓翅,衣服也不晾了,饭也不上来吃了,我过去问问她,她就鬼哭狼嚎地冲着我哭闹,抱怨咱家偏心了,当初给她家下的彩礼太少了。

    “让我克了一顿,才好了一点儿,到上屋吃了饭。不想她又哪根筋犯抽了,这一下午,也不过来干活儿,躺在炕上怄气。”

    说到这里,担心二瘸子,会和媳妇再闹出什么事来,母亲又劝二瘸子道,“你不用理她,让她闹腾,看看实在不行,我去把倷三舅妈找来,让倷三舅妈给她领走。这种媳妇留在家里,家里不乱套才怪呢。”

    二瘸子自打订亲时,就对这门亲事不满意,等到成了亲,见到莽汉似的独眼媳妇,心都凉透了。

    眼面前,听母亲说,要休了这个独眼媳妇,心里自然十二分爽快,脸上却装出气愤难平的样子,大声对母亲嚷道,“妈,你不用理她,惯她个臭毛病呢,她再敢奓翅儿,看我不收拾她。”

    母亲情知二儿子,只是在她跟前说几句气话罢了。看他那一瘸一拐的样儿,哪里是他媳妇的对手?便顺口说,“你别理她就行了,别再去攒弄她,小心让她赖着。”

    娘儿俩说话的功夫,老海怪领着老大老三,从地里回来。

    二瘸子见爹回来了,从褡裢里摸出整钱,把今天赚到的钱交给父亲。

    老海怪接过钱,背过身去,挡住儿子们的视线,打开柜门,取出钱匣子,把钱放进去,锁上柜门,才回身脱了鞋,盘坐在炕头抽烟。

    老大老三媳妇,见干活的男人都回来了,问了婆婆一声,“妈,开饭吗?”

    “开吧。”婆婆应许道。

    两个儿媳妇得话,开始往炕上摆放桌子;掀开锅盖,往桌子上端菜端饭,谁也没问老二媳妇怎么不来吃晚饭。

    吃过晚饭,老大老三媳妇把桌子收拾干净,三个儿子在爹妈屋里坐着抽烟说话。无外乎地里的墒情之类的农事。

    说了一会儿,等老大老三媳妇,把厨房里的活做完了,三个儿子才起身回到各自屋里去。

    二瘸子媳妇见丈夫回来,约摸他已在上屋吃过饭了,心想自己受了委屈,丈夫也不懂得宽慰,吃饭时,也不知来喊她一声,一味冷落她,心里的暗火儿就烧了起来,开始骂起丈夫。

    起初是小声嘀咕着骂,见丈夫并不理会,声音渐渐拔高起来,什么缩头乌龟,窝囊废、王八蛋之类难听的话,一股脑往丈夫耳朵里灌。

    二瘸子傍晚受过母亲的叮嘱,心里有了底,并不理会妻子的谩骂。后来见这独眼女人越发放肆起来,便也忍持不住,坐起身来,怒斥道,“给你脸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