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怪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扭头出了屋子,来到猪圈边上,往猪圈里看了一眼,越发气得哭笑不得,这哪里叫养猪呀?
一把草糠,一瓢清水,把猪喂得跟刺猬似的,再想想女儿刚刚说的话,明显是弦外有音,老海怪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哪里会连女儿这些话,都听不明白?
女儿福荣,这分明是对他平日里,把家里的日子过得太节俭这事儿,感到不满。
猛可里,老海怪似乎也回过味儿来,明白了家里人,为什么老是不待见他。
想到这一点,老海怪不但不自省,心里反倒越发生起气来。想想自己省吃俭用,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多攒钱,多买地,有什么不好?可家里人偏偏不理解他。
眼看雨季快到了,地里的草也疯长起来,照眼下老婆孩子们的干劲儿,地里的草,肯定是锄不完的,今年又得撂荒。
这会儿要是雇短工呢,除了好吃好喝的好饭侍候着不说,光几个短工的工钱,也得十几块大洋,而家里年年养的肥猪,顶多也不过能卖个十几块大洋、
可要是不把年猪卖了,过年时把猪杀了吃肉,不光一家人能有个好嚼裹,又能哄得一家大小,拼命地干活儿,这就能把雇短工的钱省下来。
两下比较,背着抱着,一般大小的沉重,何况将来家里的活儿,还得靠着家里人来干,老是这么和家里人僵着,肯定不行。
想到这一点,老海怪肚子里的气,就消散了不少,忍着气,强装笑脸,冲着女儿喊道,“荣子,你告诉倷妈一声,家里的鸡,再下了蛋,别攒了,给大伙儿做菜吃得了。另外,你再跟倷妈说一声,今年咱家的猪,也不卖了,等到了腊月里,杀了吃肉!”
听老海怪说出这话,女儿福荣着实有些意外,笑着问道,“真的?爹,你说的话,可当真?”
“妈了个巴子,”老海怪沉着脸,装出生气的样子,说道,“爹多暂说过假话了?听爹的话,再往后呀,咱家的猪,都不卖了,都留着自个儿吃肉。”
“可是,要是杀猪时,猪又跑了,怎么办?”女儿笑着问道。
见女儿这样问了,老海怪脸上有些挂不住,红了一下,辩解道,“你说些什么话呢?去年杀猪时,我就不该听信老话儿,说什么杀猪时,猪跑了,捉回来再杀,就犯了忌讳,不吉利,你又是不知道呢。
“闺女,去年把猪卖了,爹后悔了多少天呢,想想咱一家老小,拼死巴命的,辛苦了一年,容易吗?别说杀一头猪,改善改善生活,就是杀两头,那又怎么样?现在看来,那老话儿,也不能全信,你说是不是?
“去跟倷妈和倷兄弟他们说说,今后咱家,无论是鸡蛋,还是年猪,都不再卖了,你把鸡猪,都好好喂着,今年杀猪时,咱把街门关上,看它能跑到哪儿去?就是钻进耗子洞里,也得把它捉回来杀了。
“说实在的,咱吴家沟,就是穷得只剩下一户人家,能杀得起年猪的,也得是咱们家。
“咱家缺钱吗?地少吗?房子不够排场吗?咱家缺什么?什么都不缺,凭什么就为了不杀年猪,让他们去嚼舌头?”
老海怪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不少,以便全家人都能听得清楚。
妻子并不十分相信老海怪的话。这一辈子,老海怪这类话,她听的实在太多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
可孩子们毕竟年轻,还天真单纯,听爹说出这话,乐得像过年,心里也有奔头儿,干活儿时,就有了劲头儿,也比过去出活儿了。
女儿福荣喂猪喂鸡,也上心了,粗饲料搭配精饲料,喂过几天,母鸡就开始下蛋了,福荣也不攒,拣了鸡蛋,就交给母亲做菜吃。母亲也不客气,或者炒,或者蒸,家里的饭菜,明显改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