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殷哪里还瞧不出来,再候上一阵子,待吕布羽翼丰满,资历饱足时,便是他这大司马要“让位于贤”的时刻了!

    既那项藉不念旧情,不仁在先,他周殷何需有义!

    周殷因始终坐镇后营,不曾亲眼见过吕布真正本事。

    只听过些军士间传闻,与范增不时的褒奖,心里着实不以为然,只当是项羽有意为嬖将造势,命人夸大其实。

    想着自己为楚军这些年尽心尽责,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却早晚叫个毛头小子骑到头上,实是奇耻大辱。

    “大司马,”周殷脸色阴沉,想得入神时,心腹忽前来报:“随何求见。”

    周殷微微蹙眉:“让他进来。”

    那自封做汉王的刘邦,倒是颇有韧性。

    沦落至那恶僻之地,亦过得风生水起,还派出诸多谋士辩士,搅乱时局。

    让不可一世、高傲自尊的项羽落入算计尚且不知,倒颇有几分枭雄底气。

    汉使随何趋入殿中,果然如周殷所料,既是催促,也是为老调重弹:“仆早有言,那项藉匹夫莽撞无谋,一言一行尽在英明汉王掌握之中。其仓促东征,城中守兵群龙无首,唯得一畏事章邯,与一乳臭未干之嬖臣吕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足下可考虑好了?”

    周殷淡然道:“项王亲率强师,携怒而去,凭黥布吴芮二军,何挡楚军铁骑?你那主君虽有些谋算,未免太低估项王神威了。”

    随何嘲然一笑,心中蔑然。

    他哪里不知周殷老奸巨猾,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若周殷当真无叛楚之心,如何会与态度暧昧的黥布保持书信来往?

    若周殷当真对项王至忠至诚,他早在来这的头日便将人头落地,哪还能频频得召,平日又被秘密藏入馆中,由下人客气侍奉?

    不过是周殷圆滑狡诈,不等项羽当真露出几分败亡之迹、或是刘邦露出更能威胁楚国的杀手锏前,不愿轻易表态罢了。

    话虽如此,随何也无意戳破周殷的那点浅薄心机,而是在似往常般随意扯了几句后,便在周殷漫不经心的应付下,从容趋出。

    一晃眼,便是半个月后。

    项羽亲自领兵,日以继夜地赶路,待驰至东楚境内时,仍是晚了数日——彭城所处一马平川,是一目了然的易攻难守,更何况项羽自诩武力强盛,从来轻防重攻。

    纵使钟离眛、龙且与共敖等部得令,领兵出征,也还是叫黥布吴芮二军仗着先机,抢先夺下彭城。

    黥布深知项羽必然亲自带兵寻仇来,也知四面环敌,竟是丝毫不曾恋战。

    他未在彭城多作逗留,只痛快地进行烧杀劫掠:将能带走的军粮物资尽带走,余下笨重难带的付之一炬,美人享用后即就地格杀,父老敢有抵抗者亦难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