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和贪婪可能只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过去简隋英不知道在哪儿读到这句话时给予的态度是嗤之以鼻。对于那些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去追寻就是真心实意的,理所当然的,向上爬也是,哪有什么自我防御不自我防御可说。

    所以简隋英从不吝惜表现出自己对权力和物质的野心。知道了又怎样呢,14岁一无所有的离开简家,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搏和交易得到的,他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相较于那些冠冕堂皇的人,他不过是坦荡了一些,坦荡的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来完成他的交易,钱,权,色,没有他找不到,给不出的。

    就像现在,当邵将军把那份离婚协议签好字放到他面前时,他也大可以利用邵将军对家族声誉的维护来谋取更多的利益。亦可以用邵将军对他以及对他儿子的不舍和留恋进行协商,只要人有弱点,没有什么交易是不能谈的。况且他还对邵将军了解无比,当初选定邵将军作为自己目标的时候,他就用过近半年时间来详细了解过邵将军,他甚至知晓他的每一个喜好,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代表着什么情绪,他也清楚如何不动声色的安抚到他,更懂得怎么使用他最喜爱自己的部分来让他妥协。

    但是,这一切手段,他都不想再用了。简隋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放在协议上的视线,说话的语气比之前答应结婚时更显坚定。“我只要离婚。”

    “不可能!”

    意料之内的答案,简隋英无声的吐出一口憋闷在胸中已久的浊气,转过了身子,不去看邵将军,而是轻轻摸了摸注射在邵群手臂上的输液管儿,确定注入邵群体内的药物没有过于冰冷以至于刺激到他的血管后微微放了些心,这才背对着邵将军轻声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除非你像上次一样,再把枪拿出来,但那样还不够,你得真开枪打死我,才能让我妥协。”

    “那你就别想离婚!”邵将军恼羞成怒道。“只要一天不离婚,你就还是名正言顺的邵太太,邵群始终是你继子,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这就是事实。”

    “何必呢。”简隋英无声的叹息了一口起,淡淡的说。“牵着我,让我留在邵家,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毕竟,你很清楚的知道我和你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你的权力和财产。留下我,谁知道对你是不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你居然敢承认!”邵将军攥紧了手里那份协议,愤怒之情在他苍老的眸子中几乎压抑不住。“你自己说,结婚以后,你要什么我没给你,结果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对得起我?”

    “怎么对不起。”简隋英没什么表情的转过头,抬手指了指邵将军一直紧握在手里的协议语气平静的说。“结婚时候说好的,你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做好你的邵太太。你给我多少,我做到什么地步,你付出的和我履行的义务成正比,公平交易而已。现在交易结束了,我为什么不能走。”

    “我说了,可以让你走,但是你不能再见邵群!他是我儿子!你不在乎邵家的名声,我得在乎!邵群也要在乎!”震怒之下,邵将军下意识的就要上前拎起简隋英的衣领,被简隋英后退几步从善如流的躲过。“和你离婚以后,我就是自由的,没什么义务答应你的条件。”

    “为什么不答应这些条件?你对邵群动感情了是不是?你看上他了?你不是说你对谁都不会动感情,跟谁结婚都无所谓吗,怎么会对他动感情,他是我儿子啊!”邵将军被简隋英无所谓的态度激的快要发狂,理智也被妒火少的面目全非,他死死的盯着始终和他保持距离的简隋英,嗓音也被愤怒烧的发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一天,你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试试吧,看你能不能做到。”简隋英沉默的看着还躺在床上没有一丝一毫睁开眼睛迹象的邵群,整理了一下袖口沉声说。“你拦不住的,只要他还在坚持,我就不可能放弃。当然,他不坚持了,我也不会放弃。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我动心了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也好,什么都好,反正什么都阻拦不了我。”

    “果然,你也看上他了。”邵将军心下大颤,简隋英亲口承认自己也喜欢上邵群让他又惊又怒,在理智崩坏的临界点,邵将军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真正弄死面前的简隋英,只是捏皱了手里的协议,随后抬起手在邵群的方位点了点。“动心了是吧,看上他了是吧,那你不应该为他考虑考虑吗!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我打成这样?你又知道不知道,在书房他对我说了什么?”

    书房的对话,简隋英当然是不清楚的,他只是从邵群身上的伤痕,以及始终没有泄出的一点儿叫嚷确认了邵群无论如何要和他展露的真心,他也信了这种真心。

    这是他活了20多个年头除了在自己母亲身上从未触及过的东西,那些年,他的情感情感生活几乎可以用一无所有来形容。一无所有的人更容易绝望,而且会无限放大自己的绝望。同样的,绝望被放的越大,希望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他的希望是邵群为他带来的,既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儿,又让他接受了,他没理由放手。千夫所指也好,名誉尽毁也好,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成果付之一炬也好,这样好,那也好,总之他不会放开这个唯一给他带来希望人的手。

    简隋英紧绷的下颌线微微往下一沉,动作幅度不大,但确确实实是一个下定决心的姿态。这一切都被邵将军看来眼里,他不知道自己上半生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一个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明明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不顾他的想法媾和在一起。

    简隋英不清楚书房内邵群对他说了什么,可他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虽然肆意妄为但始终尊重长辈的爱护家人的邵群第一次指着他的鼻子向他诉说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对家人的不公以及对他亲生母亲的不公,又毫不留情的指出,他对简隋英根本没有感情,只不过是欲念趋势下的一场昏了头的可耻行径。

    他说他老了,根本不配和任何人牵扯在一起,尤其是简隋英那样年轻的人。

    他说他对不起他的母亲,娶了她又没好好爱护她,导致她过早身亡,如今对简隋英也是一样,简隋英和他继续在一起迟早也落的和他母亲一样的下场。

    他说他老糊涂了,用那些利益牵扯一个根本不适合他的人换来的也只能是背叛,这是他应得的。

    他说,让邵家丢人现眼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这个邵家的当家人。错的也是他,从他娶简隋英的那天起,他就错了。明明知道不合适,却还是一意孤行娶了简隋英,事到如今,他只是纠正原本的错误,让他们都回到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