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邓杉做了一个梦,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为了给妻子瞧病,那时的他几乎花光了家中的积蓄。妻子走后,家中更是一贫如洗,他没有什么亲戚,陈家那边本就不太满意他,自那以后也没什么来往了。

    小儿子邓禾早就过了适学的年纪,嚷嚷着要去上学。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可哪来有钱供他上学。

    邓杉像赶小鸡仔一样将小儿子挥开:“去去去,你是想要上学还是想要找个地方偷懒!”

    小儿子怕他,邓川是知道的。刚出生那会就是,看到他就哭。长大后每次一瞧他皱着眉头,立马就会转身跑开。

    可如今这小子长了能耐,往地上一坐,哭着喊:“爹,我就要去上学!”

    对邓杉而言,他喜欢的只有那些默不作声的庄稼和他的妻子陈秀。

    他不喜欢吵闹,不喜欢小孩,可偏生眼前这个吵闹的小孩就是他儿子。

    邓杉拧着眉头,在心里做斗争。最初他其实不想要小孩的,可陈秀见了村里别人家的娃娃总是上前逗人玩。

    这些年因为妻子的病他也心力憔悴,那一嗓子嚷得邓杉心烦意乱。于是,巴掌下一秒就落在了那小子头上:“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挨了一顿骂,小邓禾哭得更凶了。

    他揉了揉眉心:“去你哥那,让你哥教你!”

    “哥的书我都看完了,凭什么哥能上学我不行?!”小儿子呜呜咽咽,分明怕得要死,浑身打着哆嗦,可还是鼓起勇气驳他的话,“而且哥他忙,没空教我!”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邓杉揍了他一顿。

    本以为孩子小过些天就会给忘了,可谁知自打那之后的几天里,小儿子愣是不理他。

    有时候他一人忙不过来喊他搭把手,小儿子也是看在他下一秒要爆发的份上才极其不情愿地挪动脚步。

    邓杉望着他倔强的背影,低声咒道:“这浑小子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若是陈秀还在,她定是坐在院中的那张竹藤椅上然后笑话他。

    “你家小子脾气还能像谁?和你一个德行。”

    可如今,耳边除却萧瑟的风声以外,再无其他。那张他亲手编成的竹藤椅上也空无一人。

    他茫然思索着,然后叹了口气,提起农具扶着酸痛的腰就朝屋外走。

    初一逢集,邓杉趁着天还没亮就牵了家中的一头羊离开了。这原本是打算留着过年养肥了再卖的。

    现在是卖不出好价钱的。邓杉搁集市口跟着面红耳赤争了许久,才卖了一个不是让他特别满意的价钱。他顺道买了些家中要用的东西,正准备回家时正巧看到了一家店铺门前挂着的深蓝色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