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声更响亮了,被嘲笑的那个学童长相确实不好看,浓眉掀鼻,眼小嘴大。

    这个时代以貌取人之风很重,长得丑,别说当官,就算当个幕僚,都不招人待见。貌丑,受人白眼多,自信心就差,也难怪这学童不善言谈了。

    此刻,被众人七嘴八舌的一嘲笑,他急的面红耳赤的,却只是说不出话来。

    “孟子曰: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们嘲笑士元,却只用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来说嘴,自辱尚且不自知,亏得你们还有颜面立于鹿门山之下么?”

    他自己无法反驳,却有人帮忙打不平,一片哄笑声中,一名比他更幼小的学童站到了他身边,扬声发话,神情肃然,一下就把众人的喧闹声给压下去了。

    “孔明,你又来打报不平!”

    “公道自在人心,打报不平乃是顺天而行,有何不可?难道你们敢当着水镜先生的面,叫他好好先生么?若是谁敢,亮就当面向他致歉,如何?”没有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儿?打抱不平这位的词锋犀利多了。

    “……”众学童面面相觑,哪敢应声?

    水镜先生司马徽乃是德高望重的名士,与此地之主庞德公其名,说是一言定人前途也不为过。他们家世都不凡,家中长辈自然可以随意谈笑,可是他们哪有这个资格?

    不需要司马徽自己说什么,只要传言出去,一句不分尊卑,狂悖无行就能让他们前程尽毁。

    “孔明,你说我们说的都是闲言碎语。那你倒是说说,我们错在何处?士元他偏偏又对了不成?”

    “士元说的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战争胜负不能全由军队多寡而定,可是,想以弱胜强,敌人须得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庸将才行,如宋襄公之于鸿水,赵国赵括之于长平,若长平之战赵国不换将,以廉颇之稳健,白起纵然再强。又岂能奈何得了赵军?”

    “你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诸葛亮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柄扇子,学庞德公那样搧动几下,悠然道:“兵法的魅力,就在于其不可预知性,赵括之前,白起、廉颇一直在对峙,尚未决战,你们怎能断定谁赢谁输?敌人是庸将才能以少胜多?你们只知道赵括、宋襄,却怎么不知道孙膑、庞涓?”

    这时代的授课没有一定之规。都是老师想讲什么就讲什么,这些学童在家中也有耳濡目染。故而也通晓些兵法战略,但较真起来,谁又能比得过看书一目十行,只观其大略,却过目不忘的诸葛亮?

    孙膑和庞涓这一对,庞涓一直都是当陪衬的,反面角色么,但实际上的庞涓,却是战国时代有数的名将之一。

    “庞涓当年率领魏国大军。北拔邯郸,西围定阳,差点将半个赵国纳入魏国版图,桂陵之后更是尽收河西失地……”

    诸葛亮慷慨陈词,言语掷地有声:“试问,谁敢以庸将视之?然则孙膑技高一筹,增兵减灶以惑敌。围魏救赵以调动敌人,最后以少胜多,一举制敌!这,难道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经典战例吗?”

    “如今王将军率军北上,尚未交兵,你们就断言胜负,若是他日王将军旗开得胜,你们今日言词尚在,岂有不自辱之理?何况,王将军北上,又岂如孙文台一般,仅是出于私心?他北上乃是为了勤王救国,即便众寡不敌,我等也当善祷善颂,祝其旗开得胜,哪有反过来诅咒的道理?”

    他引经据典,最后更是将问题的高度上升到了爱国范畴,众童哪里辩得过他?一个个瞠目结舌之余,却也不肯服气,纷纷道:“偏是他有理,每次都是他有理,咱们说不过他,且只管任他去,不理他也就是了。”

    说着,纷纷散去,小诸葛亮一番雄辩得胜,却仅仅赢得了庞统的友情,而被众人所摒弃,此中利弊得失,还真的很难说。

    当然,他自己也不在意,这种事他经历的多了,只当是鹤立鸡群必须经历的一幕,全然不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