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邑城是中原名城,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就是以此为根基建立霸业,历史非常悠久。到了东汉年间,这里不但是拥有数万人口的大城邑,而且还是兖、豫一带最著名的纺织中心。

    这样的城市,对远道而来的淮南军当然充满了吸引了,他们顾不上看一眼满是青苔的城墙,直接向着四敞大开着的城门涌去。

    刘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刘勋却也只能假装看不见。

    在这三万兵马中,他的嫡系部队只有三成不到,控制力很低,要是他强行约束兵马,搞不好会闹出哗变来都未可知。反正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也干不出太出格的事,顶多就是买东西不给钱,强占民宅什么的,烧杀劫掠肯定是不会的,就随他们去呗。

    “子台兄且在城外稍候,小弟这先带小的们进去,收拾座营盘出来。”桥蕤凑上来,嬉皮笑脸的说道。

    “少来,这里是陈留腹地,又不是浚仪、小黄的前线,有什么好开路安营的?上次在宁陵,就是你先进去的,老子带弟兄们进城的时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这次也该轮到老子过瘾了!”陈兰也是不甘落后。

    淮南军北上之初,还是比较规矩的,曹操当年六百里大追击,把袁术打得屁滚尿流,其后几次交手,也是大占上风,对淮南军的心理优势还是很足的。但今时不同往日,眼下是曹操有求于袁术,淮南军本来也多是土匪强盗出身,很快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了。

    他们虽然不敢做得太过火,轻易不敢亮刀子,闹出人命来,可经过的地方,却也如蝗虫过境一般,寸草不生。

    还好这时代道路不靖,地方之间的消息传播并不快,襄邑城看起来没什么防备,城门大开着,任君采撷的样子。可再怎么没防备,只要打头的几千人走过去,老百姓肯定都跑光了,没跑的也是被抢光了的穷光蛋,不值一文,要来干嘛?

    所以,对陈兰而言,这抢先进城的位置,是非争不可的。

    刘勋的反应让陈兰、桥蕤都很失望,像是被蜜蜂突然蛰了一下似的,他猛地震颤了一下,两道扫帚眉紧紧地皱成了一个疙瘩,一双三角眼也同时眯缝起来。他转头看向刘晔,讪讪道:“子扬贤弟,你别在意,这些蠢材在淮南放荡惯了,一时也是……总之,城内的损失,都包在某身上,事后一定都补上!”

    刘勋可不傻,他知道现在的优待只是暂时的,等曹操缓过气来,迟早是要算账的。能不能通过这个坎,最终还是得看刘晔肯不肯帮忙转圜。肯,朝中有人,官自然不难做,不肯,那就死定了!

    军纪约束不好,在沿途祸害几个城邑,其实也不是不能糊弄过去,可陈兰这两个白痴当面争起来了,再想当刘子杨不存在,想要蒙混过关,就太天真了。

    刘晔的脸色确实很差,握着缰绳的手握得紧紧的,能看出他的身子都在颤抖,对刘勋的变相道歉也是充耳不闻的样子。

    “子杨贤弟爱民如子,的确是仁义君子啊,不过……”刘勋心里微微有些不爽,就算自家理亏,但现在是用人之际,你刘子杨有必要摆这么大谱么?祸害百姓这种事,他曹孟德也没少干过吧?谁不知道,当年的六百里大追击之后,沿途可是焦土一片呐!

    像是被刘勋惊醒,刘晔全身猛地颤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子台,你最好速速约束部属,列下战阵,准备迎敌!”

    “啊?迎敌?”刘勋三人互相看看,都是一头雾水:“这里可是襄邑,敌从何来?”

    “陈将军,你带领骑兵去左翼。桥将军,你带领骑兵护住右翼。子台兄,你带领盾牌手护住中军,千万不要慌,全军向后转,咱们整军后撤,应该不要紧!”

    “子杨,你在说什么呢?”淮南众将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命令,跳着脚,大声抗议。大伙在冻雨中走了足足三天,好容易到了襄邑城下,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这么撤了,你当是遛狗呢!

    “整队啊,快点传令,全军后撤!”刘晔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顾不上多解释,只是厉声怒喝。

    他在梁国已经见识过了淮南军的德性,早就传信给陈留各县,让驻军小心在意,防火防盗防淮南军,千万别让淮南军再有进城的机会,只要提前备下劳军物资在城外即可。

    虽然曹操起家之初也不干净,烧杀掳掠的事都没少做,但除了王羽之外,天下又有哪路诸侯不是这么做的?关键还是看洗白的速度,早在两年多之前,曹军就已经洗白了,现在连中原的百姓都忘记了从前的噩梦,只记得曹将军的好,谁还能找后账不成?

    梁、陈、陈留、颍川一带,是曹操经营时间最长的根据地,是供应大军长期作战的根本,万万不能有失。出发之前,刘晔被曹操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确保地方的安定,万不得已时,甚至可以冒着引发袁军内讧,失去战斗力的危险,也要令其不能为害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