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冷嗤了声:“要我细说吗?”

    脱脱更恨他了:“原来,你早把我摸排的一清二楚,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人。”

    谢珣掸掉窗棂上旋来的一枚绿叶:“我要娶妻,总要弄清楚未过门的妻子是什么人,谢氏世代簪缨,就算我不求你身份多高贵,最起码,要保证你本质上不坏,是个好姑娘。败坏家风的事,我还不敢做。”

    祖上的事,脱脱一点都不想知道,是贼寇,是忠良,不是她能左右的。她总想着,我靠本事吃饭挣钱总归不奸邪便是,听谢珣明里暗里又挖苦自己,好半晌,红唇微微翕动了下:

    “你还真是爱我,既然都知道我祖上不好,还是因为我太美而鬼迷心窍,真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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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人。”

    谢珣冷笑不止,一脸铁青,连道几个“对”,神情里是说不出的荒唐无言:“我贪图你美色,老师都搭进去了,天底下是没我这么浑这么蠢又这么没良心的学生,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够彻查清楚案子,也没有比我更窝囊的了。”

    窗子被刮的哗啦作响,风很密,御史台的森森柏树发出萧萧的声音,是变天了。脱脱眼看远处墨云翻滚,要落雨,谢珣的话让她烦闷,让她慌乱,她一点都不想再听下去,拔腿跑了出来。

    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她迎着风,没人接她,只有外头的风,风卷来的花香,天上的乌云。脱脱把头一仰,含着泪,心里却振奋呐喊:

    我春万里又重得自由啦!

    她想回头,似乎想再看一眼什么,可生生忍住,丹唇一启,轻声自语:“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再也不!”但一想到文抱玉,她觉得好不公平,真的好不公平,为什么他这样的人反而死了?

    谢珣可以怪她,可为什么不肯多信任她几分?为什么她该得到的还没得到,不该失去的却早早失去?

    暮春的雨来的急,很少见,风翻绿叶,雨打朱窗,脱脱手臂不能晃动,可笑地从院中跑过。

    她一路疾飞,一只雪白的脚丫子在黯淡天色里像含苞白荷一闪又一闪的,崔适之撑着伞,是在门口撞上的她。

    “哎!”他急中抓住她手臂,脱脱痛的尖叫一声,明眸一抬,愤怒地嗔他不已,踉跄退两步,像警惕的猫,“别碰我!”

    崔适之已成亲两载,夫妻相敬如宾,没红过脸,也没大声说过话。忽被人厌恶似的斥责,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一怔神,脱脱已经跑进了雨幕之中。

    她跑步的姿势很奇怪……崔适之突然明白,她的手臂有伤,她没有伞,还只穿着一只鞋子,这么凌厉的风雨,她要往哪里去?

    脱脱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她很快就像一只淋透的狗,丧家之犬。她抖抖脑袋上的雨水,眼睛被射的酸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胡乱走,辨不清方向。

    “小娘子,小娘子!”有苍苍的声音喊她,脱脱回头,眼睛眯着只能看到头戴斗笠的老汉推车朝她走来,等近了,脱脱认出是当初载过她的老汉。

    那时候,她也是赤脚从御史台出来。

    脱脱嘴一咧,忍不住热泪直流:“老伯……”

    “哎呀,我瞧着就像你,我记得你呀,快上车,我推你去平康坊。”老汉把身上蓑衣解下,朝她身上一批,动作重了,疼得脱脱又跐溜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