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越离开伦敦的那天早上,郑征西没有送他。她下楼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方承钰说,方家祖上的文官居多,但也出过武官,不知从哪代传下来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女人只能送文官,不能送武官。

    郑征西小时候受够了送别之苦,每逢送父亲到悉尼港坐船去香港,回回都要哭的肝肠寸断……父亲时常缺失是童年生涯最大的遗憾,小时候曾经暗暗发过誓,将来一定不让她的孩子面对一个分居两地的家庭……

    方承越临走前,坐在前院罗马喷泉旁的车子上,抬头看征西房间那一扇紧闭的窗户,心想,“好在她现在还不懂得什么叫相思。”

    郑江森和简雅漾大婚后,按计划搭乘邮轮回悉尼度蜜月,跟他们同行的有同为牛津大学教授的吴尔夫先生和他太太,付南可的儿子劳伦和沃克勋爵的儿子金习礼。

    郑韦连参加兄长的结婚典礼后的第3个星期,随麦家父女去了香港。

    香港和英国是一样的制度,郑宝安觉得二儿子在香港发展,也是个不错的决定,何况他这个未来的亲家公简直就像天下掉下来的一个活宝贝,得来全不费功夫——国家的空中力量如此薄弱,还是把生产和设计放在香港更妥善。

    三月初,徐仁生带家属回天津卫,伦敦的房子是赵立如名下的产业,只留了两名雇工看家。徐志闲休假时,也会过来住。

    郑宝安没按原计划回国。

    按说肝脏有问题的人面色萎黄无华,郑宝安一直有中医帮他调理身体,就算他的体重不断往下降,却向来面色红润,因此瞒过了很多人。有天早上,他起床起漱,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皮肤,竟是血流不止;还有一次,他还未走到餐桌前就开始恶心呕吐……如此种种,着实让征西惊吓过度,打电话告知她母亲。

    赵立之当天就赶了过来,强烈建议他在伦敦治病。两母女关切的目光,让心系故乡的郑宝安同意暂时留下来,靠着频繁往来的电报摇控着国内的生意。

    在这期间,征西为防父亲累着了,不上学的日子也会帮他整理文件,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公事。

    郑宝安看出他和立之所出的3个子女,最心爱的女儿似乎最有生意头脑,心里一动,开始手把手教她经商之道。

    长到快满18岁,郑征西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她的父亲竟然拥有如果如此众多的生意,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个拥有凡人肉身的父亲是如何做到的。

    5月6号,方承钰喜得一子,宝安的方园虽然没有及时知道这一喜讯,但也提前送来了礼物。因不能确定是男还是女,方家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婴儿用品,天蓝色的给男孩,粉红色的给女孩。

    几天下来,方承钰恢复的很好,对来接她回家的郑征西说:“征西,这孩子和你在同一月出生,也算有很深的缘份,我们母子平安多亏有你,能请你帮他取个名字吗?”

    点点头,郑征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二姐,他姓什么?”

    “姓曹!曹雪芹的曹!曹是北京的大姓。”

    有些出乎郑征西的意料,不禁一愣,她满以为方承钰会让孩子姓方。

    “就算我和他父亲离了婚,他还是曹家的子孙,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不能让我儿子长大后埋怨我。”

    提到孩子父亲,方承钰顺口把和前夫的恩怨简短说了一遍,“在素素之前,我失去过两个稚子,素素一岁多的时候,发现她的听力出现障碍,为了女儿治病,哪还有心思再要孩子呢,我婆家对此很有意见,后来孩子父亲瞒着我,悄悄在外面纳了一房姨太太……我发现后,和他闹,他不但打了我,还扬言要把姨太太带回家——他那一巴掌彻底把我打醒了,那时候我刚刚怀上宝宝,不过我没告诉他。我想,我虽是旧式家庭出来的,但我是受过教育的新派人,老话说:人争一口气,树要一张皮!我不想委屈求全,也不能让孩子们生活在一个妻妾成群的旧式家庭,好彩我的父亲嫡母、3个兄弟都支持我……”

    “二姐,叫傅霖如何?”征西默默听完,略微思量片刻,问道,“从前商王武丁诚聘傅说为相,对他讲过,‘天若大旱,你便是甘霖’——这个小儿,也是让你幡然醒悟的及时雨啊!”

    “傅霖!曹傅霖!”方承钰喃喃念了两遍,忍不住笑中带泪,“好!好名字,我喜欢!我代我儿子谢谢小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