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钟和的侍从张川和郑宝安的侍从向荣在马房附近一处开阔的场地晨练,口中发出“嘿”、“哈”的声音,他们身上冒出的热气很快消散在雾中,后来两个人开始对打,那拳脚偶尔落在对方身上发出的闷响,你来我往的身影动如狡兔,给冬天雾朦朦的宁静乡村增添了几分活力。

    他们在宝安城就三五不时的在一起切蹉武艺。

    向荣也是自幼习武,约莫比张川年长10年岁,他懂些医术,瘦削的体型透出一股仙风道骨的侠气。

    方承越从外面拉练回来,江森知道他今天要去城里,特意带他去车库看车子,有一辆奥斯汀是专门给客人用的,郑宝安说用劳斯莱斯也可以。

    “这里原先是马房,家父买下这处庄园后,当年就把马房改造成了车库,说起来我们家是这个镇上率先把马房改成车库的人家。”江森说着打开其中一间车库,指着一台黑色的劳斯莱斯说,“这部车子是老爷子在同年置的,说是好马配好鞍,那时候庄园时兴配汽车,劳斯莱斯汽车公司刚刚成立了两年,我也刚来伦敦读书……”江森口中的老爷子正是郑公的继父。

    江森对方承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个心思坦荡又好客的小伙子。

    方承越走上前认真看了看,“我瞧着这车子保养的很好,还跟新的一样。”

    “前些年,这车子一年到尾放在车库里落灰,司机除了定期擦车,偶尔开出去溜一溜。”江森解释道,“老爷子又不常住这头,家父来了也会用一用。去年赛琳想学开车,老爷子亲自用这部车子手把手教会了她,结果她学会开车后,没事就想开着它出去兜风,别的车子她嫌噪音大,老爷子宠她宠的没边,竟放心让她一个人开着这部车子练手。平时我想开一下还要同他磨嘴皮子,嫌我眼神儿不好使。”他下意识的往上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圆圆的眼镜。

    方承越静静听完,问了一句,“就没出过事情?”

    “一个新手上路,哪里可能不擦擦碰碰?”提及他的小妹,江森的话不知不觉的就多了,他又指着车头左边靠轮子的位置给方承越看,“车头车尾都被刮蹭过,不止一次,老爷子说人没事就好,至于车子嘛,不就是让人开的么,要是我开出去稍微有个闪失,回来肯定要挨他一顿胖揍……”江森呵呵的笑,一点也不为如此大的区别对待感到羞恼。

    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方承越见那刮痕很细小,不仔细也看不出来,显然当时也只是小擦小碰。

    郑家父子儒雅大度,特别尊重女性,看样子源于那个老绅士的言传身教。虽然郑宝安和赵立之离婚多年,但他们相处的很融洽,似老夫老妻般默契。

    这是一个很和睦的家庭,方承越觉得立之的性格蛮像他的母亲,含蓄内敛,言行举止透出一种温和的坚定,只是立之更加柔婉,他母亲操持偌大的方园,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行事风格难免强硬一些……

    方承越在庄园里好几处显眼的位置看到过万特老先生的相片,多数是他和他太太的合影以及几张全家福,看起来是一对很相爱的夫妻,与他们的3个儿子组成的画风也相当和谐……郑公是典型岭南人的长相,五官相当有立体感,猛一看也如一个混血儿。郑公长的似他母亲,那是一个眉目如画的一个旧式美人儿,征西和她的奶奶最像……

    方承越发现提及这位老先生,郑家上下对他都敬爱有加,听郑公说他的二弟3个月前带着老爷子回澳大利亚了,他们的母亲是在10月去世的。每到她的忌日,老爷子都要去祭奠——一个情深义重的西人。

    他们进了餐厅,郑宝安和他女儿也刚坐下来。她正要和父亲商量吃过早餐后打算进城一趟,还没开口,就看见江森和方承越往里走,接着是钟和……

    这几日方承越发现吃早餐的时候,见不着立之。郑宝安无意中说,“不用等她,立之等一会在床上吃早餐,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

    郑家的早餐也是中西结合的。佣人已把早餐端上桌,皮蛋瘦肉粥、豉汁蒸排骨、生煎萝卜糕、潮州粉果、牛肉肠粉、叉烧包、上汤菠菜……西式餐点有开胃腌黄瓜、熏三文鱼、小香肠、培根卷、煎鸡蛋、烤面包、咖啡……

    郑宝安喜欢广式早餐,家里雇有一名广东籍的厨师。每次他回来,早餐的品种格外多。立之的饭量小,征西虽然也喜欢广式早餐,她父亲不在的时候,早餐简单多了。

    钟和与方承越都在西方念的军校,经验告诉他们早餐还是煎培根肉、香肠和煎鸡蛋吃了最管饱,而咖啡又提神。4年下来,他们都习惯了西式早餐,粥粉面之类汤汤水水的早点吃的就少了。

    早餐还没结束,管家匆匆走进来,低头对郑宝安说,“老爷,徐公使找您,有急事!”

    郑宝安把杯中的茶喝完,才起身去接电话。

    “你女儿把电话打到我家了。”徐仁生在电话中没好气的说,“我家的电话还真成了公共电话,连从美国来的同胞也知道在伦敦找人朝我这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