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长宁二十二年二月十五

    梦境逼真的程度已接近九分。

    昨夜很晚才回来休息,以致于晨起的凌靖尘闭上眼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复而睁开眼,发现见到的依旧是竹苏紫林峰的房间,恍惚之间昨晚好像回到寝房便立刻躺下了,以致于窗子大开着被三月末的夜里凉风吹了一夜,醒来便是头疼欲裂,他坐起身在床榻又扶额支着坐了好一会才缓和。

    他与尚方南和江柒落自南川回来后不久,便依每岁之例回朔安过年,由于今年睿王正妃顾氏诞育了大小姐,陛下亲自为她取名凌沐慈,这也是睿王府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他便多留了一段时间,参加完小郡主的满月酒之后方才动身回竹苏。

    谁知道一回竹苏见过师父之后便被苏谦拉着去喝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闷不做声地陪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最后又亲自把这位师兄送回庭院照顾好,然后才回了紫林峰。

    起身收拾好之后就提着剑去了石壁,发现江柒落已经在那里练剑,见到他回来了,她并没有马上收起剑势,而是继续将十里坠落练完,随后又当着他的面舞了一套熟练精绝的十七寂杀,最后的完美无瑕的‘苍冥祭月’竟十分惊艳,让凌靖尘深深敬佩她这数月的努力与精进。

    江柒落收起剑,浅笑着来到他面前说道:“请师兄指教。”

    自上次的南川之行,凌靖尘便许久没听她叫过自己师兄了,如今这暗含深意的称呼,叫他有些招架不住,笑着说道:“你如今这架势,我可不敢随意指点。”

    江柒落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便也不放在心上,看到他刚一回来就有些状态不好,看了看他一脸疲累的样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凌靖尘扶额嘴上说着没事,实则昨晚仓促之间看苏谦那个样子便没有多问,便想着转移话题,别让心思缜密的她猜到苏谦身上来,就说道:“十七寂杀虽然攻杀力大,但对身体损耗更大,我不在紫林峰上,若你受伤该如何好?”

    江柒落却顾左右而言他,直接说道:“你左手掌心的伤口,还在疼吗?”那日在南川与那些杀手对抗,他为了救她而受伤,她不想因为不够努力而做不好,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凌靖尘却有些感到挫败,本来想带她出去散心的,没想到反倒给她造成了压力,“我带你出去,定然要安然无恙的将你带回来,这是身为同门的责任;替你挡箭,是我身为男子的责任,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眼前受伤。”

    江柒落将剑搂在怀中随后说道:“那......多谢你替我受伤,多谢你,指点我剑法,带我去南川,让我认识了尚方南。”

    凌靖尘原本想着在此地练剑的,可走上来却发现他头疼的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些发冷,所以决定先将她送回庭院,他再下山去浮言药阁看看买些药回来,同时还在安慰着她:“你看,尝试着敞开心扉也没有那么难,是不是?而且,你不用跟我说谢谢。”是他自己愿意的。

    江柒落却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他生病了,所以自石壁处走回庭院,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关心之下顾不上什么授受不亲的话,直接用左手摸了摸凌靖尘的额头,谁知一碰不得了,“你!你在发热!”

    凌靖尘却不想麻烦她什么,甚至有些小孩子做错事不想被别人看到的心态,分明就是他喝醉忘记关窗子以致于吹了一夜风,才会风寒发热的,这种小孩子犯的错误如今他也中了招,谁知道她却执着的很,没办法他只好说道:“是你手凉才会觉得我额头热。”

    江柒落就这么看着他狡辩,便实在不想顺着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反驳道:“我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全身都暖和过来了,所以手凉这件事我不认同。”

    说完,她踮起脚尖,直接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这下,师兄还有什么话说?”

    凌靖尘滚烫的额头顿时迎来一瞬间的清凉,他有些恍惚而说不出的感觉,却以为是自己发热神志不清,并且他现在真正意识到,一向不多言的人一旦较起真来,便是谁也说不过她的,便决定愣在这里什么都不说,事实证明,只要他坚持不说,她便不会开口问,只见她嗔怪地轻微瞪了他一眼后,便回了自己房间,等到再跑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好几包药材,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些治疗伤寒的药,我不久前刚得的,还有这些用不着了。”

    当知凌靖尘最怕的便是苦药,从小多少次伤寒能针灸的决不吃药,能吃药丸的决不喝汤药。

    所以苦笑着接过来她递上来的药,心中五味杂陈,谁知道江柒落用更平静的语气问道:“你看,你发热发的脸都红了......我还是替你把药熬好吧。”说完,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她的庭院径直走向他的院子。

    凌靖尘就这样在她冷静淡定的关心下,被迫回到房间躺回自己榻上盖好被子,看着江柒落去庭院中为他熬药,他撑着坐起身在她没有发现的空隙,下了床榻而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看着她仔细小心的控制着火候,谁知道她突然拿起另外一包东西准备拆开,吓的他脱口而出说道:“怎么还煮,一包不行吗!”

    江柒落听后,转过身来发现他撑在窗边又在吹风,便似有深意的看着他,随后凌靖尘顿时乖巧的说道:“我走,我走,我这就去榻上歇着,你想熬多少熬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