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托卢卡村依旧弥漫在浓厚的大雾中,伊恩看到旅店外面一个村民,头发很长,披在身上,他刚好站在要伊恩要拐弯的地方。伊恩上前,他对着伊恩抬起头,没有让开,不知是否雾气太浓,距离太远的缘故,他脸上一片模糊,看不到五官。伊恩似乎眼花,他使劲眨眨,好像仍未从昨晚的宿睡中彻底清醒。

    “你是来帮我们的?”那个人问道。

    随着他说话,伊恩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他瘦高身材,招风大耳朵,细长鼻子,龇着牙齿,黄色的小眼睛,眼神怯劣而忧伤。伊恩看着他,还未回答,突然有所感应,猛地扭头往后一瞧,屋里火光闪烁着,清楚地照亮了那双忧郁的眼睛。不过直过了一会儿伊恩才看清她的脸容:三十来岁,清瘦的面容依稀保留着年轻时的姿色。她两肘放在膝上,双手在摘着青翠的菜叶,不时往旁边的火塘里添些木柴。伊恩认得她,她就是比勒尔的妻子。她发现伊恩在注视着她,露出不自然地表情,端着木盆背过身去。

    这时浓雾中传来冒险者首领的说话声,等伊恩回身时,那个站他面前的那个村民已经离开了,“虽然对方是强盗,不可能和幽灵勾结,可毕竟有四十骑,一百多号人。只我们七个人是挡不住的。哼,怎么考虑?!人太少了,守比攻还难啊。虽然村后面的山不能骑马过来可村前边是旱地,地里灌水之前,骑着马从任何方向都能攻上来……你们不能只会躲在屋里发抖,都拿起家伙,听我们的命令,一起迎击他们,这样才有可能逃过一劫,不然,哼哼,大家一起去死!”

    那群冒险者昨晚已经谈妥了,答应帮助他们抵抗强盗,正在村里勘察地形。大雾中看不到他们身形,伊恩一直以来不喜欢冒险者,不想与他们有瓜葛,而那伙冒险者似乎同样对他心存戒备,只撇开他与村民商议怎么对付强盗,总之,现在三方大致上还相安无事。

    “老大!老大……”

    冒险者的首领正与旅店老板等几个村民谈着村子抵抗强盗的事,突然,他们被从村外抛进来的冒险者打断了,两人一齐停住,转身看着那个快速跑近的冒险者。

    那个冒险者兴冲冲的跑到首领跟前,鼻息粗重热烈,脸颊激动地嫣红一片,“真的!是真的!”他完全不顾在一旁的旅店老板,“我按着地图查看过了,一模一样,就连标注的巨石位置都不带差,这图是真的,他没骗我们,这下真的发财了!”

    “谁让你去寻宝了?!”冒险者首领听了立刻发怒,一脚把那个冒险者踢出老远,“我让你去抓个强盗的耳朵来,没让你去干这些,”他不好意思的对旅店老板他们笑笑,瓮声瓮气地道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我这就去教训他们!”他说着,不待他们说话,一只大手拧着那个冒险者的耳朵径直向一边去了,留下欲言又止的村民站在原地。

    中午的时候,冒险者们仍旧没有回来,村民聚集到旅店,个个坐立不安。伊恩也在店内,玛丽在逗老板的孙子,看得出来,那个小家伙非常喜欢玛丽,抱着她的腿不撒手。他坐在旁听,偶尔询问一两句,但每个村民,无分男女老少,对于当年情形,脑子了又模糊又混乱,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们俱一个特质,就是说起话来往往出气多,呼气少,两眼茫然空洞,稍微多问几句就失神发呆,看来居在这里,受着幽灵们的困扰和折磨,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和外面的人不太一样了。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出去寻找的人仍没有回来,老板夫妇愁眉苦脸,连他们的孙子也有气无力起来,舍了玛丽,的肚皮趴在地上,沾满泥的小手塞在嘴巴里,屈着小腿一动不动。伊恩看着阴气明显地转浓,盘算着,如果明天再没有进展,无论如何,他明天决计要走了,就是想到昨天听到野猪皮的事,也不能使他安住。

    忽然,外头吵闹了起来,老板精神一振,抢先出去,伊恩跟在众人后面,只见那几名冒险者不类人声地嚎叫着狂奔回村子,个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一副绝望的表情。看他们的惊骇欲绝的表情,不难想像出他们刚刚经历了怎样恐怖的惨境。

    整个村庄都弥散着一种气息,这气息与天空中的雾气迥然不同,好像从树木、灰墙、湖水中飘散而出,阴沉、迟滞、灰扑扑的模糊难辨,周遭的一切都笼罩着阴沉、幽深、无可避免的难闻气味。青灰色浑浊的雾气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温度急遽降低,幽森的树木,枝叶摇动,飒飒作响,浓雾蒸腾,茫茫沆沆,隐隐约约莫名的哭啸声慢慢凝实,逐渐尖锐高亢,清晰、空洞、明显沉闷的似金属哐啷碰撞声,顿时便回响在耳际。

    立在外面的人们魂飞魄散,因为他们眼里映出的不是一片影子,而密布的乌云,且越积越厚,低垂着,排山倒海的压向村落。乌云虽然浓密,但还看得出组成云团的扭曲而恐怖的脸活灵活现地飞速奔突,从四面八方驰来,彼此冲撞,却没有飘向远方。托卢卡村的缭绕雾气与乌云融汇,一双双苍白焰色的眸子里亮光微弱,却又清晰可见。那奇异的雾光闪闪烁烁,使得大团大团翻腾着的乌云下面,还有周遭地面上的一切,都闪烁着这种光亮了。

    地面呆立的人感觉一阵阵风吹过来,呼一下,呼一下,像是看不见的人从这里经过,风吹过他们的时候胳膊上的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而且并不像被冻的打寒战那样,风已经并不能让他们觉得冷,但是令他们毛骨悚然,而且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它是一股一股的吹过,所以有间歇,他们感觉汗毛竖起、倒下,倒下、竖立。一声绝望的呼喊从村民口里喊出来:

    “幽灵……幽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