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祗存在的托瑞尔,王权羸弱而且分散,各种秩序或邪恶的教会影响着人们物质和精神领域的一切。教会为了彰显教义,扩大影响,对财富的疯狂攫取,不断建设奢华宏伟的教堂。所以在城市里,教堂往往占据着城市中心的位置,并且凭借庞大的体量和高度控制着城市的整体布局。贝鲁斯兰是依靠贸易发现起来的城市,宗教建筑并非唯一的纪念性、标志性建筑。总督府、市场、图书馆等世俗建筑与诸神的教堂一起构成了这座城市的中心。

    所以,有人诋毁这里,用充满恶意地语言攻击诅咒。既然有人厌恶,自然就有人喜欢,他们高声地赞美,这是自由而富庶的天堂。而贝鲁斯兰的居民却对这两种观点都欣然接受,他们自豪的宣称这里既是天堂,又是地狱,充满希望与罪恶,一片生机勃勃的迦南之地。

    正如他们所言,城内不但有权势滔天的官僚,富可敌国的商贾,包税人,殷实的小家小户,各种能凑合着过的人,还有各种黑暗的、见不得光的势力,他们驱使流氓、扒手,控制妓女,用肮脏的手段补着城市缺失的部分。而行尸走肉般的乞丐正是两种力量的共同作用下的产物,嚼干最后一丝水分,吐出的渣滓。现今正处盛世,走在城市的街道,随处可见乞丐,好像没有乞丐,这个城市就不完美,乞丐与城里人并存才能显示城市的完整。

    他们伸出的手,尽是一根根凸起的结满瘤子的血管;再看他们佝偻的身体,就会误以为他们只是一幅会缓缓移动的包着旧羊皮纸的骨架,了无生气正如走在伊恩前面的那个乞丐。他已分不出性别,一瘸一拐的,原本不是很崎岖的道路被他这么一走却显得异常颠簸。他的两条腿显然不是相同的长度,走起来既缓慢又滑稽,左腿是较为短的一条,在落下的时候,右肩膀就跟着起伏,而右腿落下时,左肩膀便跟着起伏。

    乞丐迈着踉跄的步子,在拥挤的洪流内,行人却纷纷如瘟疫般避让不迭,他被骂不应,鸡蛋、蔬菜、石子乃至其它所有东西打在他身上也浑然不觉。他依旧佝偻着背,低着头,默默地独自走着,忽然身体一歪,栽倒在街上,无声无响,一动不动。

    原本掩着鼻子皱着眉头避之不及的人忽然哗啦一声围了过来,稍微讲究的人仍没忘记用手遮住口鼻,但他们和放下手的一样,脖子向前伸起,拉的老长,眼睛熠熠,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下一动不动的乞丐,生怕漏过一个微小细节。他们的举动吸引了一大群爱凑热闹的和游手好闲的人,不过一会就堵塞了整条街道,而人们却丝毫没有察觉。由于伊恩当然就在乞丐后面,便被一起围拢起来,他想出去,但后面的推推搡搡往前挤,他一时不能顺利离开。

    “大家让开,让我来看看!!”

    这时,一个矮胖的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越出人群,来到乞丐身前,他皱着鼻子,咧着嘴,脑袋尽力往后避开,手却坚持着拨开乞丐的头发。

    所有人在看到乞丐的脸时齐齐发出一声叹息,这并非是悲悯,而且满足愿望后的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他们看到瘦成闪电般的乞丐的脸竟是浮肿的,鼻孔与眼角发黑。长长的发似乎打了千万个结,沾满灰尘,已分不出原有的颜色。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手臂上和脚上仿佛没有一点肉,身体伏在地面,单薄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跑。他腹部却怪异地隆起,压在下面的手紧紧抓着一顶破旧不堪而又古老怪异的黑色帽子。

    “他已经死了!”那个体面的中年人对着乞丐的脸来来回回仔细观察了很久,放下挑着他头发的手,站起来,满脸遗憾的向众人宣布。

    “他病死的吗?”人群中有人问。

    “不是。”中年人摇摇头。

    “冻死的?”

    “不是!”

    “老死的?”那人又问,“虽然我看不出他的年纪,但感觉他不大。”

    “不是。”中年人依旧摇头,胖乎乎的脸上肥肉开始微微颤抖着。

    “被人打死的?”

    “不是。”

    “难道是中了诅咒。”

    “也不是。”

    “难道又是瘟疫?!”那个惊恐万状。

    “都不是,他是傻死的,”中年人叹口气,“别人给他吃的,他竟然不会吃,只吃土,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原来是饿死……”众人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