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却仍是皱着眉:“在我所学过的心理学中,曾经有对罪犯的研究,他们在少年时期,甚至童年时期的——”

    宋知更打断了张毅的话,表情第一次那样的严肃:“你并不能以大概率不会发生的未来对他有偏见。这不公平。”

    张毅似乎被她近乎义正严辞的话给激怒:“那什么是公平的?你的公平是什么?就像你对宋家的愧疚,和你的未来,乃至的你人生划等?”

    宋知更的脸色变了变,张毅知道,每次提起这个,她都会如此。

    “宋小姐,你好好想想,这并不对等。”

    片刻的寂静后,宋知更微微抬起头,神情淡漠:“你似乎,把我当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人。”

    张毅愣住了。

    “可我并不无辜,我只是在还债。这很天经地义。”

    宋知更看着他,又似乎没有将视野放在他身上:“我一个七岁父母亡故,亲戚抛弃的孩子,被毫无血缘的叔叔带回家。那时候的日子比在亲生父母身边还要快乐。按理说我该感恩戴德,对于宋家人,我该把他们当作恩人亲人的对待,可是我却嫉妒上了这个家里最中心的存在——你知道我那时候每年的愿望是什么吗?”

    张毅看着她的眼睛,黑亮无神。他在考虑,如果宋知更发病,他应该怎么办?

    张毅顺着她的话,轻声问道:“是什么?”

    宋知更沉默了下,微微低下目光:“是希望宋知了消失。”

    张毅接着问道:“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并没有做什么。可是……”宋知更又顿住了,随后她张张嘴又似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那时候很可怕……我能够装作懂事的模样,在人前和宋知了手拉手,叫她姐姐。可在看着她站在楼梯口的背影时,我无数次的想把她推下去。”

    “后来我听说,人的恶念是有力量的。或许就是我每年的愿望诅咒了宋知了,她这才得了骨癌。可她那时候才十五岁。十五岁的宋知了,躺在病床上,接受一次次的化疗,到后来瘦的脱了相。她每次见我,都把脸蒙住,说太丑了不愿意见到我。我是有些害怕的,可是渐渐地更多的是麻木,是轻松,我想愿望终是实现了,她终于要消失了。”

    宋知更仍旧是淡漠的,黑色的眼睛似乎没有半分光彩:“我恶毒的想,她死了,我就能成为宋家唯一的女儿。我要做的就是等待——可我没想到,我抱给她解闷的一堆书里有那本日记。我的那本日记已经不见很久了。我也没想到我的日记会摧毁她的求生信念。”

    她的脑海里似乎又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跪坐在病房外看到的一角景色——

    【在冬日的夜里,空无一人的病房里,窗户大打开着,刺骨的风吹的窗帘如鬼影一般。桌子上只有一本小小的粉色日记本,刷拉刷拉的翻动着,那写满黑色诅咒的纸张似乎毒蛇,吐着信子,毒液四溅。】

    张毅听着她重提旧事,又似乎回想似的顿了顿,最后她给自己下了判言。

    “我是无法用法律制裁的杀人凶手。我无法否认,你也无法为我辩驳。”

    宋知更依旧很冷静,黑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感。

    “我无处可去,这个家就是我的死牢。”

    张毅看着她,良久,才开了口:“那亓初呢?他是你选择的狱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