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古典厚重的门从内自外悄然打开。一众哨兵默默的向两侧退开,给死神他们让出一条通道。微微颔首示意之后,死神带头走了进去。吴辽紧跟着死神的步伐,机械犬垂着头,默默的跟在吴辽身后。突然,后面的几个人被拦了下来。

    “死神先生,治安官想单独和您以及您的新朋友聊聊,您的别的朋友,我们会招呼好的。请您不要担心。你们请跟我来”哨兵头领微微躬身说道。

    他的兄弟们狐疑的望向死神,经过死神的示意之后,这才放下了警惕,默默的目送着死神进入了别墅。

    宽大舒适的羊毛地毯从门厅一直延长到客厅的尽头,典雅的烛台吊灯高高的悬挂在二楼的楼顶垂在空荡的大堂上,考究的红木装饰的沙发摆在大堂中,几盏晶莹剔透的琉璃杯摆在桌上,紧挨着一瓶没喝完的红酒。细碎的花纹绣在青蓝色的天鹅绒窗帘上,窗帘半掩着,透回来几束淡淡的光。墙上挂着的看起来珍贵的古画,整个客厅的摆设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吴辽悄悄地侧目,对着死神轻声说:“死神,你还认识这么有钱的人嘛?”

    死神也有点懵:“我没印象呀,我天天都忙着找机器人复仇呢,哪有功夫应酬交际啊。”

    “死神哥哥~”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从旋转楼梯的另一侧传了过来,紧接着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一个身包裹着战衣的女孩从楼上跑了下来。约莫只十七八岁的年纪,精致的脸蛋和这一身略显松垮的作战服明显不搭,束起的马尾辫高高的垂在脑后,视线在两个人脸上轻轻的扫过,突然眼中放光似的径直向死神跑了过去。

    “你就是死神哥哥吧?”小女孩侧着头,脸上藏不住的喜悦都展露了出来。

    死神明显慌乱了一下,他常年在四处作战,每天相处的也都是一群刀尖上跳舞的糙老爷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架势。一项强硬的死神一时语塞,磕磕巴巴的问道:“额......你是哪位?”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声来,轻快地围着死神转了一圈,最后伸手用力拍了拍死神结实的肩膀。点点头:“果然和爸爸说的一样,死神哥哥,你不知道呢,爸爸常常提起你呢,说第一次见你还只有这么一点点。”女孩还半蹲着伸手比划了一下。

    死神一脸迷惑,他在琉林地堡确实待过一段时间,不过也是两、三年之前的事情,他根本不记得这里还有这么一位故人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一把拉起他的手,就自顾自的往前走,死神脸上竟然飘过一抹绯红。女孩边走边回头说着:“快点死神哥哥,对,还有那个谁,带上你的狗,爸爸要找你们谈谈呢。”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四面墙上除了落地窗和门口的留白,都被深褐色的书柜覆盖着。一位身形稍稍佝偻着的老人坐在书桌前,随手翻看着几张稍有泛黄的旧相纸,嘴里正嘟囔着什么。

    “郁东,是你吗”老人的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传出的声音干涩刺耳,就像是打开了一扇腐朽的破木门和地面划出吱吱的声响。

    死神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脸色都变得苍白。他从那个新年夜之后便再也没用过这个名字,而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剩下十九年前救他的那个不知名的大叔。一段回忆就这样轰的一声在他心底炸开。

    两台白色的第三代家用型保姆机器人,原本银色的独目瞬间转成猩红的刺眼的光。一把撕碎了身上的淡蓝色围裙,撞穿了厨房和客厅那薄薄的一道门,带着尖锐的哀嚎,在房间里四处乱冲,就像刚从地狱刚刚爬出的恶鬼。只有六岁的死神呆呆的站在它们面前,早已经慌乱的不知躲闪,连哭泣和叫喊都忘了。

    “东东!快跑啊!快闪开!”他的母亲,从楼上疯了似的冲了下来,一把扑在死神的身上。感受到母亲的他,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只觉得身体一下子腾空,被狠狠的甩了出去。摔在地上的他,拼命的拍打着地板,撕心裂肺的哭着,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平日里柔弱的女人,挣扎着爬起来,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样,横在他的面前,这个女人回头温柔的看着他,眼神竟是那样的坚决,温柔和勇敢。就在这一秒,他停止了哭泣,从这个瘦弱的女人身体中间看到了一个空洞,越来越大,直到身体的一部分喷射着鲜血砸在他的面前。那对无数次夜晚吻他入睡的薄薄的嘴唇,微微的张开,再也没能说出那个爱字。

    刚推开门还在喊着快跑,机器人都疯了的男人,傻了。他六岁的儿子浑身是血,平日里温柔体贴的妻子此刻成了几块碎肉凌乱的被抛散在地上。这个男人真的傻了,呆呆的站在门口,眼神空洞乏力再也没有了光泽,只剩下呜呜呜的抽泣。不消片刻这个男人,头被坚硬的铁臂砸的深深的凹陷,只剩下半张脸,眼球炸飞了出去,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艳的红从空洞的眼窝中射出,跪着倒在妻子的半具碎肢边,失去了生气。

    这一切,加上被鲜血染红的屋子,一个不知所措的可怜小鬼。

    称之为地狱也不为过。

    “果然是你,郁东。”老人看着颤栗不已的死神,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他微微动容,扶着凳子的把手,费了好大的力气站了起来。拄着一支拐杖,挪到了死神面前。一只枯裂树皮一般的大手轻轻的在死神的脸上轻拂。

    吴辽这时候才看清了老人的脸。脸上戴着一支黑色的眼罩,喉咙中插着一支乳白的管子,连在腰间的小方块中,那是一只音响,老人的声带已经被撕裂了,只能通过这个小盒子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