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傍晚楚清听见消息上门来,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小小的鬼脸青花瓮摆在临窗的小几上,甫一揭开盖子就溢了满屋的浓香。

    “前年收的明月珰,我好不容易才给你留下这么一瓮,快尝尝。”楚清亲自上手斟了两满杯。

    百花呷了一口,酒体厚重而馥郁,入口又柔又滑,忍不住点了点头。

    喝上了酒,楚清的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忙不迭地问“听说狄青也回汴梁养伤了?”

    百花差点被呛到,低着头反问道“你听谁说?”

    “外头茶肆里头都在说呢,说咱们大夏国的神机弩可抵九天神兵,就连狄天将中了一箭都受不住,还要千里迢迢跑回汴梁让太医来治。”楚清端着酒杯笑得意味深长,“幸而没人知道你也去了汴梁,不然你说外头的话本子会怎么编?”

    百花置若罔闻,顾左右而言他“那些个闲人不是最喜欢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吗,怎么,听说狄青回汴梁养伤,没有满城地宣扬趁机开展的好处?”

    楚清闻言叹道“你还不知道吧,小野利将军没了。”

    她话中的野利将军乃是野利皇后族兄野利遇乞,其人多权谋、善用兵,和大野利将军野利旺荣统领左右厢军。

    百花闻言大惊,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可是在围困麟府路时殉国了?”

    楚清摇摇头“是着了宋人的道——听说是年关之后不久,就有一名名为法崧中原和尚闯入国境,口口声声说要见野利遇乞将军。野利将军向幕僚打听这和尚,却听说是在种世衡手下被严刑拷打过的奸细,都推测是从清涧城叛逃出来的。谁知道这和尚好不容易见到之后,竟然只是送了一枚枣子缀成龟形的画。”

    “枣龟,早归,是招降之意?”百花蹙眉。

    “是啊,让招降的人进了大营,这可是天大的纰漏。野利将军当即就将信物和画都封了起来,连带着法崧和尚一起送回了兴庆府,送到陛下跟前请他处置。”

    “然后呢?”

    “陛下当然不信一个和尚不远万里找到了野利将军的驻地,就是为了送这样两件毫无意义的东西,于是亲自审问了法崧,不料他咬死了是奉朝廷之名前来招降野利将军做夏州节度使的,甚至进了刑狱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还是不改口供。”楚清说完一顿,端起坛子又斟了一杯酒。

    “野利氏本就是豪强大族,加上野利娘娘执掌中宫,陛下早就对两位野利将军心生猜忌,确实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楚清连连点头,又道“更可怕的是,这有心之人城府深得很——这法崧和尚一直咬定了没有别的东西,就在陛下下令要将他枭首示众时,从他衣服内衬的夹层里搜出了大宋朝廷的书信。”

    百花忿忿道“这摆明了是陷害,若野利将军和法崧有勾结,又怎么会让这封信落到陛下手里?”

    “可在陛下看来,若是野利将军毫无投诚大宋之意,宋人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地来劝降,听说那书信上官职俸禄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官印,不像是伪造之物。”楚清叹道,“但陛下也不曾轻举妄动,而是派人冒充野利将军的部下,前往清涧城和种世衡谈判。”

    “结果如何?”

    “听闻种世衡言语间痛骂陛下,盛赞野利将军降服宋廷之举,使者临行前他不仅大行赏赐、设宴饯行,还表达了对野利将军的期盼之意,催促他早下决断。”

    百花闻言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