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染暗的天幕下,男人背着光俯视着她。络腮胡挡住了他的容貌,唯有那双寒潭似的眸子清亮冷冽。

    这双眸子异常年轻,眼尾微微上挑,竟还是桃花样的姣好形状。

    高大的身躯和肃杀的气息,同这双星辰一般的眼睛,莫名得违和。

    男人执刀没有动作,似是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被方才的血腥骇到,赵冉冉被迫着仰头,心胆欲裂地睁大了眼睛,同他对视着。

    “段参将!兄弟们已将城外料理干净,只待您择一处作行营了。”巷外打马跟来一队人,颇为恭敬地朝里喊着。

    段征闻言终是移开了目光,甩了甩长刀,又两步过去,俯身从那具形容诡异的尸首上‘噗’得拔回了匕首。

    那种利刃刮过骨肉的响声,让她听得胃中一阵翻涌。

    走过她身侧时,男人似犹豫了下,对外头的部下高声道:“阎越山!倘看着行,你把她带回去。”

    说完他阔步就出了巷子。

    而后外头一个身形如山一样异常高大的男人,三十上下,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他下马过来,几步就走到了巷子里。

    轻而易举的,赵冉冉被他捆了双手,系在了战马后头。一行人朝着东安门的方向而去。

    周围的喊杀声渐渐远去,马儿不急不慢得缓行着。

    而先前救她的络腮胡参将,早没了踪迹。

    东安门煌煌巍巍三百年,此刻烽烟寥落得大开着,瓮城上下,满目皆是士卒和百姓的尸首。

    赵冉冉胃里翻涌,后背腰臀火辣辣得疼着,还要被迫小跑着。

    过瓮城下时,天光全无,地上的尸首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不留神,她被一具面目全非的老者残躯绊了一跤,脸面贴地时,正对上一双灰败狰狞的眼珠。

    那双眼珠子里,血丝铺散着爆裂开来,开阖着张到了最大程度,似是在诉说着生前最后一刻,遭遇了怎样的绝望。

    她当即‘哇’得一声吐了出来,再也没了丝毫爬起来的气力了。

    前头的阎越山啧了声,浓眉紧皱着回望了她一眼。

    马上另一个小将不耐烦地说了句:“阎都司,这女子生得忒没个意思,弱不禁风的,放了杀了,带回去也没几遭用处啊。”

    赵冉冉心头一跳,刚想壮着胆子分辨两句,就被一双大手捞了起来,头顶男人瓮一样得沉声喝骂:“放屁!大哥从未多看过哪个女子一眼,就这个,不大一样,许是能让他开开窍。”

    出东安门行五里,终于到了叛军营帐所在。赵冉冉伏趴在战马上,一路吐得苦胆都要出来了,直到晕了过去,才算是在这一场突来的噩梦里得以暂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