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平。我亲眼见到工头把冠军用铁锹把子,给抡了。他太狠啦,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竟……我操他姥姥!可我又能怎么办?

    我是小鬼。我在砖坯背后,听工头和高平的对话。眼泪当时就下来了。高平喊二朗和三郎过来。他给二郎三郎一人一张10元的票子,说你们知道这是多钱吗?他们俩都摇头,说不知道。这是一百元的老头票,能买很多东西,要多少就有多少。高平在说谎。你们俩帮我把冠军抬走。二郎说,他死了,我怕。三郎也说,我不敢抬死人。谁说冠军死啦?他是睡了。睡着了你们知道吗?睡觉!噢,冠军他睡了。睡了好,我也要去睡。我不干活啦。工头说,把他抬过去,就让你们俩去睡觉。睡觉,还给钱,好哇。我明天要去买好多东西,给大家分着玩,三郎你想吃啥?二郎和三郎俩人抬着一团血肉的冠军,一边走一边喊:冠军他睡喽,睡觉了,睡觉了……

    这两个家伙比我还黑,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眼看着工头和高平指挥两个傻子,把被暴打而亡冠军的尸体,一路踉踉跄跄地抬到1号轮窑和2号轮窑之间的风道内。然后工头打发二郎和三郎睡觉去。

    我是黑,我跟随着他们,他们俩个到哪我就到哪儿,寸步不离,看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我这黑衣人,看到工头让高平用杂物和废纸把尸体掩盖好后,又叫来工人连夜在1号窑拉坯装窑点火。

    哦,原来工头是想要焚尸灭迹呀。

    他可算我们黑氏家族的“冠军”了。好,无毒不丈夫,够样!

    我黑,他比我还黑。那个冠军的尸体,就这样和砖坯一起被焚烧,黑砖窑成了炼人炉了,冠军有幸成了窑子里的一块砖了。

    我是冠军。我眼看着二郎和三郎抬着我向1号窑走去,这两个家伙干活太笨,笨手笨脚地弄得我疼死了。

    他们把我扭成了一个大麻花,我真想起来,给他们一人一脚。不会干活,上一边待着去!我好不容易躺在1号窑和2号窑中间的风道里,透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喘得太别扭了。那两个笨家伙,把我脸贴着地放着。他们太不够意思啦,念在我们都是傻子的份上,你们让我舒服一点,好不好?

    还是高平有点良心,他给我翻了一个身,谢天谢地,我现在是仰着躺着,气喘得舒服多了。我冷,他还给我盖了被子,我没白给他干活。

    一温暖,我就迷乎过去,睡着了,我梦见我在星空里飞……飞……到处飞……飞翔,我翱翔太空,真高呀,我从高处往下看,窑子只有我巴掌那么大小。

    不,我不是在作梦,我觉得我好象和我的身体分离开了,我自由了。

    我不再是一个傻子。自由自在真好,解脱了真好,我远离了痛苦……忽然,我感觉身上好热,像洗热水澡那样舒服,我看见我身上往外喷火,有红火苗还有蓝火苗,咝咝响着,往处喷火苗苗,真的,不骗你们。

    只是,我看见小鬼躲在一旁在哭,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好像我死了一样。我没有死呀,真的没死。如果我死了,我心里不会有恨,我怨恨工头不讲道理。

    如果我死了,也是被他气死的。

    我恨这个黑砖窑,是他们不给我升国旗,不让会见领导……我现在成了一把灰了,可我心里怎么还恨呢?还难受呢?

    你说我死了吗?不会吧,我顺着北斗星指引的方面,向北京飞去,去见国家大干部,让他们给我评一评理……

    啊,我在烈火中,体现了冠军付与我的品质。我这滴血在泥土里成就了一枚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