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枝没脸没皮道:“谁让她打我娘。”

    白桂兰让余年松开肩膀,胡菊花见没人护着扇她耳光的眼中钉,捡起地上两块石头往白桂兰身上丢。余小波眼疾手快捞过胡菊花膀子,石头砸中胡菊花的脚掌,疼得她抱住膝盖原地打转。

    白桂兰径直走到江岸枝跟前,流干眼泪的眼窝子深陷血色全无的脸颊,江岸枝单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慌乱地低下头盯着刚刚余小年打掉的两块石头。

    “岸枝,你跟大娘好好说说,东子哥到底因为什么没的?”

    白桂兰颤抖着手捧住江岸枝小巧玲珑的脸蛋,将江岸枝吃进嘴角的一缕头发顺到耳背,“你知道大娘最疼你了,你刚来我们余家的时候就这么高,那时候黍米刚下来,黄澄澄细软软的,你站在灶头说想吃黍米山药糕。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大娘没吃过也没做过,可岸枝爱吃啊,大娘就学着做……以后每年到了时节,我就给岸枝做几屉黍米糕子存着,你东子哥嘴馋都要先替我挑几担水才能吃到。”

    “岸枝啊,大娘疼你,你可要跟大娘讲实话啊。”白桂兰忍着泪,抱住江岸枝的肩,但凡眼睛好使的媳妇婆子们没有人不被她这话说哭的。

    “是啊,岸枝姑娘,你就跟白嫂子说清楚,余知青刚才当着大家的面为什么逼你写那些字?”

    “人保队现在来了,你不要害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们,有我们撑腰,你尽管说就是。”

    “唉,余知青居然也差点没了,可惜她口不能言,似乎还和岸枝娃交恶,她逼岸枝娃写的东西也不能全信,难道东子的死就这么不明不白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靠证据断案,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任何坏人。要我看,两个娃都让人保队带走,再交到镇上审不就行了吗?”

    ……

    胡菊花一听闺女可能会被带到镇上,坐起来就跳着骂乱出主意的人,“我家岸枝又没害东子,凭什么要被带到镇上?该带去的人是余年!赶紧闭嘴吧,给你家先人争光还是咋地?”

    白桂兰盯着江岸枝眼睛,缓了缓神道:“大娘再问你最后一句,东子是不是你害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似一支支刚刚冻上的冰凌子,经朔风刮拂,被从房檐下齐根铲飞刺向江岸枝。

    窖井上空的天宇恰似瞬间被巨大的铁皮盖子罩住,底下所有的活物都因白桂兰的发问而闭住气息,江岸枝耳侧有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从细碎的雨声风声逐渐膨胀为怒海涛声、大地雷霆。

    “大娘,我……”江岸枝抱住脑袋,疯狂摇头,密集的雷声、狂怒的涛声一波波侵袭而来,她脑袋发胀,身体变轻,这万钧压力犹如金刚钟罩从天宇瞄准她的方位下坠。

    远处黑雾涌来,雾气散尽后,余东浑身湿漉漉地走来,江岸枝闭着眼睛疯狂摇头。

    她自小就有幽闭恐惧症,周围聚向她的村民越来越多,圆越画越小,白桂兰看她的眼神过分惊悚,周遭的一切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幽闭环境。

    尤其是闭着眼睛的时候,这种恐惧到极致的幽闭感几乎摧毁了她全部的意志力。

    江岸枝瘫软在地上,尤其在看到余年走向她的刹那,这种幽闭惊恐感瞬间窜到头顶,击溃了之前所有心理防线。

    “大娘,是我,都是因为我……”江岸枝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到白桂兰那里,哀求的眼泪断了线地往她精致的五官淌,“都是我鬼迷心窍,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单看不上那个哑巴,想教训她一顿,没想到东子哥为了救她居然就给淹死了,呜呜呜……”

    白桂兰强忍悲痛,死死地盯着江岸枝双眸,“这么说,余年没有冤枉你对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儿就是被你害死的。”

    江岸枝拼命摇头,已经吓傻了,“大娘,我没有推东子哥,我没有,没有……是余年,都是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