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离不开党争,无论朝鲜或大明,但有一点不同的是,李朝党争中金自点所属的党派总是最后得利的一方。

    李倧即位时,西人党李贵,金自点等得势,南人党李元翼入阁,标志着两党对峙的开始,天启四年,西人党分裂成功西派李贵,金自点等与清西派金尚宪,申钦等,但由于功西派凭借拥立大功压倒了清西派,所以金自点等人掌握了朝鲜大权,崇祯六年,功西派继续分裂为原党和洛党,原党亲近大明,其领袖人物为元斗杓,包括后来称为金自点死对头的青原府院君沈器远等,洛党则主张援助后金,双方在朝鲜的立场问题上多次激烈交锋,也导致了朝鲜对外政策一直摇摆不定,但金自点是李倧反正后册封的第一等功臣,加上朝廷上经营多年,原党一直处于弱势,幸好随着东江各部崛起,在明军的打击下后金势力不断收缩,狠狠打击了洛党的政治主张,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洛党的影响力依然不是原党所能抗衡的。

    朝鲜昌德宫相比大明京师就寒酸了许多,亦没有那种传承百年的内涵和气派,连禁卫军也是衣着寒酸,手持武器守卫在门口,朝鲜国力空虚,壬辰倭乱时连景福宫都给一把火烧了,而丁卯胡乱时后金只派了区区三千人马便长驱直入,饮马鸭绿江,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曾不再寄以希望的东江军却再次强盛起来,把后金打得节节败退。而朝鲜每次选择的外交政策,总是选择了最坏的结果。

    “陛下。当年东江困苦,导致其军民不断外逃我义州等地,只是现在东江兵马强盛,粮饷充足,连我国百姓都不顾律法,纷纷涌入东江各地求食,明副总兵谭应华用逃人有意构陷与我,言语狂桲。毫无兄弟之间敬意,视我为奴隶!东江镇仗势欺人,几次向明国皇帝哭诉皆无下文,朝鲜要自存,切不可再期望大明,明国自身都难保了,大金南掠。劫明国宣大一带百姓十多万口,财富无数,明军困守城池,目送大金离去,由此可见,明国已经衰落至极。根本无力反击,旅顺那支强军也被大金围困在羊官堡,八旗精锐日夜攻打不休,眼看着将会是大凌河之战的翻版,旅顺强军覆灭后。狐假虎威的东江明军立刻会遭到大金清算,到时候连带追究我朝援助之事。我朝将何以自处?我朝曾为明国臣子,可大明却如何对我,欺凌逼迫不可尽数,现又公然拥立前朝余孽,其中意味无需多说,我朝与大金本无事故,向来都是和好相处,大金大汗对我朝谦逊和蔼,平壤之盟亦是兄弟之盟,因明之故才交恶,臣以为当永绝明朝,与大金和好如初,谨守和约,共享无疆之福,岂不善哉?”礼部侍郎申得渊以头触地,苦苦劝说道。

    听到洛党公然撒谎,反对派自然不甘示弱,当下原党洪翼汉出列反驳,详细列举了后金在丁卯之役后向朝鲜索取的许多权益,并背诵了皇太极写给李倧数封口气狂妄的来信,又列举了豪格等劫掠义州的惨状,最后洪翼汉也匍匐于地,哭泣道:“今乃服事胡虏,偷安仅存,纵延晷刻,其于祖宗何,其于天下何,其于后世何……”

    洛党崔鸣吉也抢上道:“明国不顾君臣之义,忽生异心,以势逼迫,一切羞辱,俱已受尽,反观大金,实力强横,纵横天下不可敌,其汗愿与我兄弟相称,邻国之道,得以两全,权宜缓祸之策,亦何可全然不思乎?”

    两派各不相让,朝廷之中公然拉扯动粗,固然有党政的原因,但随着东江军势力越来越大,对朝鲜也日渐敌视,朝鲜何去何从,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令人痛苦,尽管皇太极的书信一封比一封委婉,但即便是洛党对大金也越加失望,大金的衰退明眼人都看得到,朝鲜土地贫瘠,能选择的余地不多,然而东江和大金都对他们的摇摆日渐不满,无论洛党原党都心知肚明,什么解救光海君,什么遣子为质,种种手段都是在逼迫他们表态,可是他们真的敢下这个决心吗?

    李倧无力的仰头沉默,最近他面色有些蜡黄,可是御医也找不到病因,最后胡乱开了些补气养肝的药材了事。

    “义州呢?”李倧最后问道

    满堂鸦雀无声,义州被占,以朝鲜的兵力根本夺不回来,这些明军全部装备着火器,据说连大金穿三层铁甲的白摆牙喇也抵挡不了,谁知道谭应华下一步想法是什么?

    金自点大怒,刚准备说征召朝鲜忠义之士,令遣人联络大金,两面夹击定能打破义州,收复故土,李倧又喃喃道:“奴酋豪格割据义州时,攻伐奴役,横征暴敛……”

    洛党顿时大惊,正要辩驳,李倧缓缓伸手摇摇,示意朝议结束,两旁的宫女太监跑过来把他扶起,李倧头顶上已经汗珠密布,不时从蜡黄的脸上滴落。

    当晚,王小七等使者的馆舍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情,无数打着火把的百姓聚集到馆舍门前,这些百姓一面破口大骂,一面拾起碎瓦砖石向他们投掷,包围馆舍的五百兵丁对此视而不见,有些曾收过使节团员贿赂的人私下透露说,朝鲜上下已经掀起一股大规模反抗明国的浪潮,这只不过是开始,接下来或许会有更加激烈的敌视动作,他们无法保证使团的人身安全,并且示意说,如果使团尽早离去的话,他们倒是可以护送使团达义州一带。馆舍内气氛相当紧张,旅顺商贸司派出的谈判人员都是惊慌不已,要求赶紧离开朝鲜,但被外情司第二行动队主官王小七否决,派人持信要求面见李倧。

    山东总兵刘泽清府上,各营游击、参将、副将等聚集一堂。都在同声恭贺刘泽清。

    “贺大帅”

    “恭贺大帅,咱们这些后娘养的总算熬出头了”

    明代称呼总兵官多种多样。最早多称军门,但自从军门用来称呼巡抚后,一般的团练总兵或的称呼便改成了总戎,称呼大帅的也不少,但一般都是总镇总兵才敢如此称呼。

    这个参将的话让众人连声称是,连刘泽清都有些唏嘘不已,山东镇是大明会典中最早设立的二十三个总镇总兵之一,虽然没挂将印。但在倭乱的时候地位相当重要,但设立文登,威海,即墨三大营后,山东总兵就很少把手伸到登莱一带了,等东奴作乱,登莱干脆就重新设立的总兵官。朝廷的钱粮器械也大幅倾斜,最后甚至还从辽饷中分润了每年十万出来,但山东总兵什么都没捞到。

    刘泽清望着这个破旧的总兵府,甚至比登莱某个千户官的宅院还要破旧,当然,这也不能怪朝廷势利。实在是山东总兵下辖各营的战斗力实在不堪,当年登莱兵变,东江兵把山东兵杀的落花流水,要不是朱大典带着关宁铁骑过来,只怕山东兵都要给人宰光了。结果堂堂山东总兵刘泽清,现在沦落到被遗忘的地步。而这一切都归功与安东卫杨波的崛起。

    刘泽清把旧怨都算在了杨波头上,灭闻香教,强袭旅顺,独抗建奴,山东境内总兵从此一家独大,更恶心的是,他堂堂大明山东总兵刘泽清带着一群比那些锄头好不了多少的官兵去剿兴起匪军,要不是他跑得快,几个营就要被打残了,杨波从一个代百户短短几年便挂镇南将军印,太子少保,升旅顺总镇总兵,而他刘泽清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刘泽清一脸怨毒,他回想起了上次他还曾亲自区拜见当时还是游击将军的杨波,低声下气的想求杨波照拂一下自己,毕竟都在山东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想到当时春风得意的杨波一口回绝,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倒是东江各部分润了不少军功,眼下也算鸡犬升天,刘泽清受此羞辱,气得再也没去过登州。

    “姓杨的,你也会有今天?”刘泽清嘴里恶狠狠的嘀咕了一句,心里无比的畅快,尽管这句话在朝廷下旨命他救援旅顺的时候他已经说过几次了,没想到杨波居然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反而立下了无数大功,这让存心看笑话的刘泽清跌破了眼睛。

    “可这一次且看你如何躲得过去?”刘泽清还真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