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边吃边望着对面之人,他小口的吃着,一只手轻扶着碗沿,五指修长,那粗瓷碗被他那只手轻扶也显得生动起来,袖口磨破,用针细密缝补好,袖子还有些短,露出一小截手腕,细瘦的手腕微微动着,一口口吃着饭,一点声音也没有。

    苍月思绪就这样顺着手腕慢慢看去,他灰扑扑的棉衣,单薄的肩头,细长的脖颈,尖尖的下颌,嚼动的双腮……

    忽得院外传来王婶子破口大骂之声,“你们李家还没完没完?!这婚是我们退的!可按规矩订亲的银钱我们也未要啊!!为了你们李家名声着想,我们还是悄悄去退的!!!退婚难道只是你们家名声不好听吗?!!!你们姑娘没了,来我家门前哭骂了一日!我家受也受着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从声音中听得出来,王婶子那歇斯底里的大吼,“我们家二狗连你们家姑娘手都未碰一下!便是有人说嘴,害得你们家姑娘想不开,寻了短,又与我们王家有什么关系?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退亲的?!偏偏你们李家赖上我们家了?!”

    王婶子嗓门极大,伴着忽然的哭嚎之声,只是说到此处,二家好似还动起了手,一阵惊呼传来。

    石头向屋外瞧了瞧轻道:“我们去看看吧。”

    苍月这饭也吃得差不多,想着王婶子平时待自己也不错,能拉便拉拉,扶着石头来到院中,让石头站好,自己便转到院门口看看情况。

    王家院中果然打了起来,王家婶子与那群一身孝白之人打了起来,抓头发,又哭又骂的。

    王婶子也是逼得急了,大声骂着,“不就是想讹几个银钱吗?!!以为哭嚎便能生银钱?!”

    话是越说越难听!那李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与王婶扭打起来,二狗爹见对面还有汉子也欲伸手,哪容自己家媳妇吃了亏,也参了进来。

    其实也不用苍月来帮忙,如此大的动静,满村人围着看着,哪能不管?

    关山村也有婆子酸里酸气道:“这王家算是不错的了,退了亲银钱也不要了,都贫苦人家,让你们在院里哭了一日了,还想怎样?”一时间人群沸腾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汉子们也都去拉架劝和,说是拉架,但总有个里外,自然是多偏向王家多些。

    那李家一看情势不好,哭喊着指着众人,“我算是认识你们了!!!”

    天色沉沉,那妇人眼眶通红,一脸的伤,头发乱如鸟窝,一脸愤然,“我姑娘就这么没了,她才十六啊!!!今日不能给她讨个公道,我也不活了!!就撞死在这!!”说罢牙一咬,抬起脚猛一跺便冲向王家屋墙。

    这么多人看着,哪能让她当真撞死于王家?一时间拉的拉,拽的拽,终是将那妇人拉住。那妇人被拉住,便哭嚎起来,不成个样子。

    人群中一位老者大力咳了咳!

    “咳!咳!”

    众人见里正来了,便压下声来,静听里正怎么说。

    那老者,一身粗布棉衣,佝偻着背脊,精瘦精瘦的,背着手冷了冷扫了圈众人,见所有人皆无声望着自己,方将目光停在李家那妇人身上。

    “李家的,姑娘没了,总是要商量个办法的,你这又哭又闹的算个啥?”老者瞪着眼珠直瞅着李婶子。

    李婶子满脸的泪痕,养十几年的姑娘便这么没了?谁会比她这个当娘还钻心难过?

    “叔啊!孩子就这么没了,他们王家还想当没事人一样,那不可能!!”李婶大喊一声,便一屁股坐于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当真教人揪心。

    哪个当娘能受得住丧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