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软轿上,华云公主心事重重。本来她计划得好好的,将姮娥这个皇妹约至薛妃的晧月宫,由温喜出面,邀姮娥后日去南佛寺上香,只要姮娥答应了,那她去奏请她们的父皇,以华云对景明帝的了解,她们的父皇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至于皇后那里,这位从来不会对她们父皇的决定说个不字,所以皇后娘娘的意见根本就不必考虑。

    至于太子荣棠,这位这些年就没怎么过问过姮娥,从一开始,太子荣棠就在华云公主的考虑范围之外。可现在,华云公主颇为不耐地挥走,被风吹刮到自己跟前的轿帘,可现在偏偏就是这个太子荣棠,管了这件事!

    薛妃娘娘的软轿走在最前边,薛妃生子荣林,是景明帝的第六子,年岁不大,已经出宫建府,只是却还没有封王。要是薛妃一点野心没有,这不现实,她在后宫之中也算是得宠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张妃失势之后,景明帝点了她和秦妃共理后宫。

    只是这份野心,薛妃自己也认为实现的机会很小,毕竟太子荣棠是嫡皇子,还手握兵权,而朝中的大臣们,大半是张氏一党,这是瑞王荣棣的权势依仗,而她的儿子手中无兵,也没有上朝听政的资格,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幻想有朝一日能坐了龙椅?

    荣棠此次兵败的消息传到薛妃的耳中后,薛妃倒不像张妃娘娘那样,一心盼着荣棠死在乱军之中,因为荣棠一死,那就是荣棣一家独大了,且不说荣棣这人如何,光论张妃为人跋扈这一条,荣棣来日若是继承大统,都不是她们这些后妃的福气。

    薛妃娘娘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荣棠与荣棣,荣楚斗,斗得越厉害越好,斗到最后两败俱伤了,这样一来,她的儿子才有那么一点点的指望。

    坐在软轿中,回头看一眼身后,坐着自己女儿的软轿,薛妃又坐端正身体,一会儿见到荣棠,她少不得还得挑唆两句,只是不知道,荣棠吃不吃她这一套了。

    薛妃三人还没到九天揽月楼之前,去皇后殿打探消息的景仪先回来了。

    “殿下,”给景明帝行礼之后,景仪又给荣棠行礼。

    景仪不是世家子弟,没有名门的出身,寒门的穷小子,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族人也不愿看顾,生计无着,万般无奈之下,景仪十二岁便投了军。十二岁的男孩儿,就算穿上了盔甲又做什么呢?无非就是替年长自己的兵卒跑腿做事,战事,被上峰推作第一批送死的人堆里去,可就是这么一个眼看着就是穷苦一生,做沙场战死鬼的少年人,却又在十二岁这年转了运,他在军营遇见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景明帝。

    面黄肌瘦,军装也不合身,麻袋一般套在身上的小兵卒晕倒在自己的面前,景明帝做了一次好人,他收留了这个叫景仪的小兵卒,从此以后,这个小兵卒跟在他的身边,由他的侍卫,做到了晋王府的侍卫长,后来又成了大内侍卫的统领。景明帝帝号里有一个景字,按理,臣子名不能与帝王名取字相同,可景明帝就是没让景仪将名字改了,皇帝陛下对景仪的宠信可见一斑。

    荣棠对自家父皇身边的人都不大看得惯,对景仪的印象却还好,受了景仪一礼后,荣棠冲景仪点一下头,回了一句:“景大人。”

    就为荣棠这一声喊,景仪又躬身冲荣棠行了一礼。

    景明帝不耐烦道:“行了,景仪,皇后怎么说?”

    景仪大统领回话道:“圣上,皇后娘娘说吴氏叛主,姮娥公主殿下如今无事了。”

    “就这样?”景明帝问,这还不如荣棠告诉他的事儿多呢!

    “是,”景仪道。

    “你母后,”景明帝要跟荣棠抱怨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荣棠冷声道:“母后不问身外事的,不知道也情有可愿。”

    景明帝说:“嗯,那姮娥的事谁管?”

    这话,景仪这么忠心为主的一个人都听不下去,您的女儿您不管吗?

    荣棠对景明帝就从来没有指望过什么,太子殿下没有丝毫想法地道:“此事儿臣会去查的。”

    景明帝手拍着坐榻,突然就觉得心烦了,儿子不管也就算了,反正儿子是得粗养的,可娇滴滴的女儿也不管了吗?皇帝陛下对皇后娘娘一阵恼火,张嘴想说什么,但看一眼冷脸站在那里的儿子,景明帝什么话也没说了,想一想,他跟这个儿子也没什么话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