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约耿月陪她去找合适的租房,繁华的都市,寸土寸金,她预算有限,跑了好几家房产中介都没有收获。遇见周定的时候,她们刚从上一家中介公司出来不久,走在去下一家的路上。

    周定今日给同事代班上街巡逻,见到沈安然与耿月时,距离有点远,又在工作,他本来没准备与她们照面。正要动身前往下一处巡逻点,发现一个男人尾随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同行同止,偶尔还用手机进行偷拍。职责所在,周定上前扣住了男人,沈安然与耿月这才发觉她们被人跟踪了。

    在同辈之中,周定是经验丰富的佼佼者,办过不少零口供的大案。男人起初坚称是误会,什么都不肯说,在他的审讯下,最终坦白了——

    阿梁,男,二十八岁,本地人氏,就职于黎氏集团安保部门,直接负责于黎氏集团总裁助理阿明,受指派专门跟踪沈安然,随时汇报她做过的事、见过的人。在阿梁的手机里,除了和阿明的信息电话往来记录,就是与沈安然相关的照片,有回国那天在机场的,有和黎从曼外出吃饭的,最多的,是今天和耿月的行迹。

    阿明深得黎瑾瀚的信任与重用,三人不难想到整件事的真正授意者是谁,出乎意料又不明就里。沈安然申请用阿梁的手机给阿明打了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心中猜想已坐实七八。邀黎瑾瀚前来面谈,是为了解开剩下的二三。

    真相大白,不必克制对沈安然的感情了,黎瑾瀚是欢喜的。若是沈安然不知其中的纠葛曲折,整件事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他就能像往常一样,和她融洽自在地相处。他甚至想好了要表明心意,正式对她展开追求,偏偏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办公室里,黎瑾瀚放下手机,悔不当初。

    阿明满脸都是懊恼和愧疚,低下了头:“对不起黎总,是我没安排好。”

    “没事,”黎瑾瀚没有责备:“去取车吧,我们去警局。”

    “是。”阿明出了办公室。

    黎瑾瀚从办公桌前起身,拿过西装外套穿好,去到了总部大楼之外。阿明适时开车抵达,他进车坐好,二人一路直奔警局而去。适逢周末夜生活的开端,人多车堵,他们在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才到了目的地。

    月辉朦胧,夜凉如水,周定等在警局门口,手中的烟抽完,接着点了一根新的。没抽几口,见到黎瑾瀚和阿明从车上下来,他就墙摁熄了烟头的火,朝他迎去。

    于公,黎瑾瀚的做法当然不妥;于私,周定深信他的为人,相信他这样做必然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又因是自己抓住阿梁令他暴露,不免心生歉意:“对不住了兄弟,给你惹麻烦了。”

    黎瑾瀚笑:“违法的是我,周警官不抓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周定释然地拍了拍他,三人前后进了警局。一楼大厅里,只有两名值班的警察和垂头丧气的阿梁。见到黎瑾瀚和阿明,阿梁蹭地从椅子上跳起站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黎瑾瀚给阿明使了个眼色,阿明会意地领着阿梁先离开了。他跟着周定去了三楼的会议室,据说那儿的隔音效果好,非常适合密谈,也非常适合吵架。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沈安然与耿月背对着大门口,并排坐于会议桌前。黎瑾瀚一眼望见她的身影,脚下一滞,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迈步而入,坐到了沈安然对面。周定关好门,坐去了他身边。

    空气里弥漫着两两对峙的诡异和尴尬。沈安然兀自若有所思,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看向对面的人,仿佛没注意到黎瑾瀚的出现。

    “黎总,解释一下吧?”耿月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冷眼相觑地率先开了口。

    事已至此,黎瑾瀚无从隐瞒,也不想隐瞒,将那通电话的内容、自己的猜疑、今日得知的内幕和盘托出,郑重地向沈安然道歉,请求她的谅解。

    沈安然似是回过了神来,眼波微动,目光淡然地扫过黎瑾瀚的脸,又一言不发地移开,恢复了原先的沉思模式。

    在来的路上,黎瑾瀚预设过很多与沈安然见面后的状况:生气、质问、指责……每一种他自问都可以应付得游刃有余,唯独没料到她会冷静如斯,沉默以对。看不透她心里的想法,黎瑾瀚束手无策。

    “黎总的意思是,安然为了救你差点没了命,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怀疑?”耿月的概括简明扼要,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在既定事实面前,任何辩解都会成为狡辩。黎瑾瀚理亏,再度诚意十足地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