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看着典韦飞奔下山的背影,不由得赞扬道:“真乃古之蜚廉。”

    吕布一愣:“不是古之恶来吗?蜚廉是什么人?”[]

    博才多识的陈琳看出吕布的疑惑,忙道:“《史记·秦本纪》记载,‘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蜚廉,号处父,天生力大腿快,跑起来快如疾风,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就像传说中的风神‘飞廉’,所以又被称为飞廉,奉孝是称赞典韦善走。”

    吕布感觉甚是好笑,自己刚才称赞典韦好像恶来,郭嘉称赞典韦好像恶来他爸,还好典韦已经跑远了,不然非把他搞晕不行。

    不一会儿,赤卫队百名近卫都列在颍川书院正门一侧,吕布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睛来回扫视这一百名赤卫队员,眼神里冷厉异常,杀气腾腾。

    郭嘉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便喊道:“郭通,出来吧。”

    郭通从队列里走了出来,扑通跪倒在吕布面前:“小人为旧主而欺蒙新主,心中十分愧疚,愿听将军军法处置。”

    吕布见他跪倒在自己面前而非郭嘉面前,心中的愤怒已经减轻几分,又想给郭嘉一些颜面,便让典韦将郭通扶起,笑着对郭嘉说:“想必是奉孝故意说给我听,让我提高警惕,小心戒备?”

    郭嘉面色郑重道:“将军为维护皇室,争夺军权,已经得罪了袁绍、袁术一伙,而袁氏兄弟蓄养无数死士,袁术任侠尚气,最喜用刺客谋害政敌。将军自恃武勇,轻而不备,万一如庆忌被要离所刺,则太后、天子的安危将有何人看顾?”

    吕布凛而受教。

    郭嘉又说道:“《孙子兵法》有云‘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闻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郭通只是乡间,所行之事对将军并无大碍,将军不如宽恕于他。”

    徐庶却在一旁笑道:“《孙子兵法》又云,‘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兼死。’奉孝你逃脱不了干系?”

    吕布摆摆手:“元直,莫要戏耍。我已尽知奉孝之意,我原本也甚是重视细作之事,怎奈麾下没有人才可以操作此事,若如奉孝愿意跟随于我,我必将细作之事尽数交托。”

    郭嘉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转瞬不见,他似乎对吕布刚才的征召毫不在意,而是转问吕布道:“郭嘉敢问将军之志?”

    吕布有了上次陈宫那里的教训,不愿再信口雌黄地说什么“把东海和南海变成大汉的内海”,而是想了另外一个答案,一个埋藏在他心里几十年的答案:“我追慕先祖尚太公之丰功伟绩,愿上扶社稷,攘除蔑视皇权的奸臣国贼,清除白波贼、黑山贼等黄巾余党,诛灭南匈奴、乌桓、鲜卑、西羌、山越、南蛮等扰我汉地害我汉民之蛮族;下安黎庶,抑制豪强,扶持寒门,大兴屯田,安抚流民,力争使得大汉治下家家丰衣足食,人人安居乐业。”

    郭嘉叹了一口气:“将军,您只需要战场厮杀,拜将封侯,封妻荫子,兴盛吕家为世家大族,安享富贵,不就好了。天下人之衣食与您有何关系,朝堂上的三公六卿都没操这个心,您又何必越俎代庖呢?”

    吕布知道郭嘉是在说反话,是在激将,便郑重其事道:“孟圣曾言‘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深受太后天子厚恩,得此显贵,敢不以死相报,敢不以天下为己任!天下人皆多困苦,吾又安忍富贵!即便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郭嘉闻听此言,击节赞赏:“好一个‘以天下为己任’,好一个‘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将军仁义至斯,郭嘉佩服之至。”

    郭嘉遂跪伏在地:“郭嘉拜见主公,愿为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敢情郭嘉也听到由吕布在卢植和太后面前讲过的名言,在这里原样照用。

    徐庶却站立一旁,一脸犹豫迟疑,似是没有很强的归附之意,吕布早就有了对付他的法宝,也不急于一时。

    吕布先把郭嘉搀扶起来,径直问道:“在世家子弟眼里,我吕布乃寒门庶族出身,又是粗野武夫,骤然升职,也只是蒙受太后青睐,朝野上下根底甚浅,不知奉孝何以一眼就看重吕布?”

    郭嘉指着自己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既然主公有慧眼赏识我等英才,我等岂能没有慧眼识得明主?我观察主公言行绝非一日,从主公以骁勇冠绝并州之日我便开始关注主公,那时只是认为主公有勇无谋,可主公一入洛阳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谋定后动,算无遗策,更兼目光远大,能识破洛阳困局,主动避祸冀州,实在令郭嘉心折。主公之志,亦是郭嘉平生志愿,志同道合,互为君臣,理所应当。且主公有伯乐之才,识人之明无人能敌,能于微末之间查寻到我与元直这等寒门(注1)子弟,此知遇之恩,郭嘉敢不为主公效死。”

    吕布被郭嘉这顿马屁拍得舒舒服服的,但他心里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非有了后世的经验见识,本身的他跟原来的吕布比起来好不了多少,顶多是个性谨慎一些,如果想要谋取天下,必定少不了郭嘉这样的奇才,便推心置腹道:“奉孝,吾虽不才,略通识人之道,足下之才可比开国陈平,当可在吾麾下一展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