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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关整整三载,阮青和秦贞修炼鬼道略有小成,终于可以不受羁縻,离开炼妖山了。

    夜深人静,明月皎皎,阮、秦二人一先一后,走在清冷的长街上,身形若虚若实,步履飘忽不定,影影绰绰,一路出了东溟城。钟楼之上,朴天卫和褚戈默默注视着她们,这一去,阴阳两隔,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不会再回来了。

    城外便是起伏的山峦,二十四峰俱在,冷月无声,月光如水,漫过每一棵树,每一块山岩,阮青驻足望了许久,忽然心有所感,慢慢回过头去,却见东溟城头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手扶女墙,默默注视着自己。她的面容还残留几分未脱的稚气,眉眼却已经长开,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如云的秀发垂下来,遮住小半张脸,下颌尖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笑她,又像是在笑自己。

    阮青不禁屏住了呼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应该觉得陌生,却偏生觉得熟悉而亲切。

    伫立了许久,阮青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皮有些发涩,她看着那个小人儿静静注视着自己,不动,也不说话,仿佛在等自己掉头离去。

    阴云遮住了月光,天空飘飘扬扬撒下细雨,穿过阮青和秦贞的身体,打湿了地面,城头之上,阮静的双眸像宝石,闪闪发光。一人撑着油布伞走到她身后,侧过伞面,为她挡住风雨。

    阮青垂下眼帘,低低叹息一声,转身而去。她终于见了女儿一面,镇妖塔下,魂牵梦萦,爱恨糅杂,真的看到她,所有浓烈的情绪都不翼而飞,只剩下惘然。

    秦贞看了看阮静身后打伞的男子,微笑着朝他挥挥手,匆匆追上阮青的脚步。二人渐行渐远,渐行渐高,登上一座古木阴森的山峰,沿着山路绕过刀劈斧削的山崖,踏入一个深邃的山洞。

    秦贞回望灯火寥落的东溟城,城头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还有挡住蒙蒙细雨的油纸伞,如芥,如豆,可她偏看得清清楚楚。

    幽暗的山洞对她来说亮如白昼,而白昼对她来说,已经太过明亮了。

    秦贞步入黑暗中。

    山洞向下延伸,九曲八折,直抵山腹。阮青随意挑了一处阴气汇聚的洼地,盘膝坐定,双目璨璨如星,低头忖度着什么,秦贞四下里漫步,细细打量着一石一水,驻足观望良久,耐心等待着什么。

    对鬼修来说,时间的流逝毫无意义,但对阮、秦二人却并非如此,她们在炼妖山下汲取冥气修炼,业已度过难关,筑基有成,迈出了鬼修的第一步,但随之而来,便是“阳雷”的考验。

    黑暗之中不见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人提着小小的灯笼,照亮了山腹。

    灯笼是用橘皮缝制,颇具心思,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一截小小的蜡烛,一团小小的火焰,光透过橘皮洒满咫尺之地,并不耀眼,魏十七的身影大半笼罩在阴影中,只有他的手臂,是那么明亮。

    秦贞按捺不住冲动,飞奔上前,忽然又停住脚步,她站在魏十七身前,痴痴望着他的脸,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抚在他脸庞上。什么都没有,触摸不到,也感觉不到,她并非实体,只是一道虚影。

    秦贞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情,泫然欲泣,魏十七朝她笑笑,将灯笼插在石缝里,从袖中摸出零零碎碎七八件物事,一一摆放在地上,有石,有土,有玉,他向阮青招招手,示意她先挑一件。

    遁魂避雷,性命相连,不得不谨慎。阮青上前来,端坐在地,逐一检视着避雷之物,看了一遍,又抬起头来,扬了扬眉毛,露出询问之色。她眼界虽广,却对此界所产之物却不熟,其中有几件的优劣,她也吃不大准。

    魏十七向她一一解说,石有通窍石、冰晶石、九节松斛石,土有息壤、秽土、太岁土,玉有镇魂玉、黄晶玉,经宇文始过目,以为可用。遁魂避雷之物,并非愈珍稀愈好,与魂魄相合,总以上古灵木为佳,石也罢,土也罢,玉也罢,都是退而求其次,若非阮青乃天妖,秦贞得真龙精血滋养,断然熬不过这一关。

    阮青沉吟良久,拿不定主意,低声道:“你且为我挑一件吧。”

    魏十七早有定算,将一块拳头大小的息壤推到她身前,道:“此物自生自长,永不耗减,与你最为相合。”顿了顿,又道:“若不用息壤,九节松斛石亦可。”

    息壤乃鸿蒙初开时天地所生的神物,远在其余诸物之上,阮青本来就属意此土,担心魏十七有意将息壤让与秦贞,是以迟迟没有开口。当下她将息壤捻起,举到眼前看了一回,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