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仪的脚还没踏上水榭的台阶,‘啪’的一声响亮将她定在了那里,她还从没见过陆仲动怒,更遑论抡起胳膊给人大嘴巴,也是吓了一跳,进退两难的站在那里。

    公主府的嬷嬷和奴婢震惊的忘了反应,跟在傅子仪身后的景蒙略带兴奋的神色一闪而逝。

    他们年纪相仿,又一起读书,陆仲性子好,平日是不会摆这个谱儿的。薛韫不妨他这一下,硬生生的挨了,脸上迅速泛起一个红掌印。

    薛韫知道陆仲为何打他,什么长辈身份,冠冕堂皇的,他可看不上,为着傅子仪这事儿他不对在先,他忍了。啐了口嘴里的血,目光阴恻恻的盯着陆仲:“这一巴掌小爷认了,再来别怪我不客气。”

    他才说完便看见几步开外的傅子仪正呆愣愣的看着他们。

    陆仲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生来身份高,许多事不许他开口,身边的仆婢便上赶着讨他的好,加之父母溺爱,从无拂逆不顺心的时候。

    这几日他是真急了,可他家里就算是把府里庄子上的奴仆都散出去帮忙,也无异于大海捞针,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从尊贵上跌下来的滋味,被权利彻底击垮了。

    虽说是亲戚,毕竟隔着一层身份,若有什么,他平日也只是训诫薛韫几句,只薛韫近来越发肆无忌惮,先是街上闹事伤到了傅子仪的头,此次差点害得傅子仪万劫不复。

    今日见他再也是忍不住,扬手打了他,心口被压着的气才顺出几分,听薛韫放狠话,冷道:“便是说到陛下面前我也是不怕的……”话说到一半,跟着薛韫的目光转头,也看见了傅子仪。

    “让陆兄、薛兄担心了,子仪能够平安归来,有赖二位倾力相助。”傅子仪说着弯下腰去,端正恭谨的行了一个大礼。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音色,陆仲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和平日任何时候都不同,似乎心里的某个地方被撞了一下。

    陆仲仔仔细细的看她,见她嘴角还有淡淡的粉色,显然是还没好全的伤痕,又看见她拱手的时候,左手上缠着的纱布,像是疼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你可还伤着哪里了?”陆仲问的很轻。两人出事那日,家中来了位父亲的故友,想要点拨考教他的学问,这才没去私学,薛韫就捅了天大的漏子,事后他又是悔恨又是懊恼。

    “子仪,子仪,你没事就好。”薛韫见了她,顾不得刚才的事情,从水榭窜出来伸手拉她:“你手上伤的可重?”

    “无碍,快好了。”傅子仪淡笑着,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子,并不像平日一样和他勾肩搭背,她之前还是不够谨慎,姑息了,往后和薛韫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薛韫空落落的手掌握了握,无声的生分让薛韫扎了心,他又不敢和傅子仪发作不满。

    待要上前再去寻子仪,陆仲恢复了往日优容的贵公子姿态,横在两人中间,遮住了子仪大半个身子:“他如今伤着,你粗手粗脚的仔细些,再碰到岂不是又要遭罪。”

    “我……”薛韫不学无术,平日也从不吃口头亏,此刻陆仲的话他却有些心虚的接不下去,实是他往日所行劣迹迹斑斑。

    “世子只是担心我而已,陆兄不必紧张。”傅子仪打着圆场,脚下一步未动。

    薛兄?世子?他连阿韫都不唤他了吗?挑不出毛病的疏远他,薛韫心里发苦,看来子仪还是怪他的,又见她不疏远陆仲,一时恼怒起来,对上子仪羸弱带伤样子,涨红了脸又发作不起来。

    小主子们说话,奴仆插不上话儿,一时氛围尴尬,又飘起了火药味儿。

    “子仪,回去了。”傅佑泽站在通往水榭曲桥的另一端唤她。

    他的目光扫过陆仲和薛韫,觉得他俩围着自己侄子的行径看着着实碍眼,大有苍蝇为着蜜的模样,半大的小子,一点小事儿黏黏糊糊的,像个什么样子,看这两人也成不了什么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