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采薇在昏暗的烛火的映衬下露出一个浅笑。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在烛火边:“看了这个,王紫姐姐再说罢。”

    ”这是——”王紫小心翼翼捧起玉佩,左右端详,在看见这块玉佩的一瞬间,她的头颅便像被锤子狠狠打了一记,发出”嗡嗡”声,她睁大眼睛扫视一遍,严肃了面容,“你怎会有……楚国王室的玉佩?”

    “上面还有字呢,你可以看看再问,不着急。”胡采薇气定神闲。

    王紫仔细地又看了一遍玉佩,最终在刻着的凤凰的一片羽毛末端看见了两个小如粟米的字,她忍不住念了出来:“采薇?”

    四下一片寂静,她望向胡采薇:“你到底是谁?”

    胡采薇拱了拱手:“一个妄想还复天地浩然正气的卦师,胡采薇是也。”她顿了顿,“至于这玉上的身份么,只能证明我的过往,不代表我的现在。但是,也能间接告诉你我的立场。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来自一个国家,而且,我们的目标完全一致。”

    “什么?”王紫将玉佩扣在地上,“目标一致?”

    “架空秦王,一统天下,长治安宁——这便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胡采薇轻轻道,装作没看见王紫倏然圆睁的双眼,继续道,“秦国的法,把秦国的人都变成狼,这些狼去吞并六国,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再好用不过。但若是秦国统一了天下,将它的法用在其余六国身上,那就会出大问题。”

    “什么?”王紫蹙眉,“六国虽害怕秦国这个虎狼之国,但其他六国的国君也暗中欣羨秦国——哪怕他们明面上骂得再狠。秦国的法,怎会有大问题?”

    “你仔细想想,秦国是靠什么起家的,你就能想明白了。”胡采薇高深一笑,从地上拿回玉佩,塞回袖口里,“若是你想明白了,你便能理解,我口中的目标一致是什么意思。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若是你想明白了,可以明夜来告诉我答案。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哦,要称我们了,去拉拢秦国她最想拉拢的一个人。”

    王紫沉默着站起身:“我会独立思考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晚来告诉你,采薇殿下。”

    “某乃胡采薇,一江湖人耳。”胡采薇笑望向王紫,“王紫姐姐可别搞错啦。”

    王紫盯着胡采薇,没有说话,接着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悄然无声。

    胡采薇看着门外王紫的身影彻底消失,才从垫子上站起,她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玉佩,呢喃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处。”她将玉佩藏好,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寒冷的风袭遍全身,唯有窗外的一轮明月又圆又亮。

    “太阳的光芒再明亮,再用炎热炙烤、无休止地惩罚大地,它仍旧害怕清冷的月亮。因为,月亮可以在太阳实行□□时跳出,用自己完全遮挡它的身躯,使安宁的黑夜笼罩大地。”

    胡采薇凝视着月亮,张口却并未出声:“姬昔伊,你,就是这月亮,只是,还没有生长到圆满的程度。我会辅佐你,待功业告成,天下,便会再度迎来幸福安康。”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在姬昔伊这轮月亮圆满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成长。那些心存歹意之人,将会被我一一铲除。我将用我毕生之力,以全天下太平之愿。我以颛顼后人的名义发誓!”

    月亮下陡然聚起乌云,数道紫色巨练斩开天空,炸耳的雷声紧接着响起,狂风呼喝,拔山卷地而来。云层浓厚如铅块,然而,从上滚落的却不是雨点,而是拳头大小的冰雹。

    她的誓言生效了。从小到大,她预测的事情,还没有失效的时候。如果不是这个能力,她也不会离开楚国,更不会坚持八年没有预测任何未来。

    楚国王室每几代中,必出一个拥有极高预言能力的人。极幸运又极不幸的,这一代楚国王室的孩子中,她被赋予了这代表特殊意义的能力。别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她便能流利地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三言两语点破事情的真相。她的父王怕她又想利用她,宫中唯有母妃待她好,不过,母妃也是依附于父王生存的女人,等父王因为她无意中预测出楚国要亡国、认为她是不详之人,而要强行把她送走时,母妃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只央求对方给她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让她不至于饿死街头……

    胡采薇闭了闭眼,往事已随风而逝,重要的是把握当下。若不是利用胡式微对嬴政的愚忠,她也不能凭借卦师这个身份顺利混入王宫。胡式微想要测王后的八字和嬴政是否匹配,那她就满足对方。一个半真半假的结果换取一个安全的身份,很划算。

    眼下,秦国的灾情,比想象的更严重。这一夜的冰雹,能砸死砸伤多少人?恐怕不计其数。她发誓也召不来这样多的冰雹啊,顶多多几道闪电罢了。

    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能扩大名望、赢得民心的机会。若是姬昔伊有心,且能利用好这个机会,她再出手也不迟。若是对方这个机会把握不好,她就要继续观察对方一段时间了。若对方只有小谋而无大略,那她就必须走到对方面前去。不过,这无疑是危险的做法。因为姬昔伊也如秦王嬴政一般多疑,为今之计,还是按兵不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