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接了令,和红四即刻从京城出发,快马加鞭赶了十天才到了目的地,湥洲城外的一座小村子。

    在看见那家徒四壁的破院子,以及那名脏兮兮的少年时,他没有露出丝毫诧异或不悦,也不减半分恭敬。

    他是个聪明谨慎的人,不然也不会从名小小的末品太监,做成了当今的御前太监。这次去湥洲接人,君上不仅派出他,还派了身手极好的暗卫红四随行,虽然不知道这名少年和君上究竟有何渊源,但他绝对不会打探半个字。

    只是劝说洛白跟他去京城的这个过程,是很艰苦的,元福说得口干舌燥,那少年也只用当地方言,语气绵软却固执地重复一句话:

    “我娘没在家,我要等娘回家。”

    他眼睛始终不看面前的人,只盯着旁边灶膛里的柴火,神情有些紧张,手里捏着一只草编兔。

    元福怀疑他其实没听懂,便问道:“你能讲官话吗?”

    洛白依旧重复:“我娘没在家,我要等娘回家。”

    这次倒是用上了标准的官话。

    说完又有点焦虑地对手上的草编兔道:“我们不理他们,我们不理。”

    元福和红四对视一眼,终于搞清楚了眼下的状况:这脸上糊了黑灰印的半大少年,脑子有些不太好。

    找到了症结所在,后面也就轻松多了,元福使出哄小孩子的方法,说他娘就在京城里等着,这才将人给说动。

    红四去镇上买新衣服,元福就打水给他洗脸梳头,洛白在听说这两人是带他去京城见娘后,也就没有了那么紧张,话也多了起来。

    “娘经常躺着不起床,她不愿意起床……”

    “但是那晚她给我说了好多的话,还摸了我的头,对我笑,夸我蝈蝈笼子编得好……”

    “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嘴边有小窝窝,和我一样,你看你看……就是好久没见她笑过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娘就不见了,她又出去玩了……”

    元福洗去少年脸上那几道柴火印后,看见了一张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脸。

    唇红齿白,眼如点漆,鸦翼长睫下的瞳仁,透出种不谙世事的懵懂和天真。

    元福心里暗叹,真是在京城都寻不到这样好相貌的公子,只可惜是个傻的。

    待到发顶木簪被抽出,如瀑黑发泄落满肩,元福动作很轻地给他梳头,他则安静玩着手上的草编兔,头皮被扯痛了也不做声,又乖又听话。

    梳洗干净,换上红四买来的新布衫,三人就要上路。

    洛白此时倒不傻,知道检查房门关好没,换洗衣服带上了没,还有他娘留下的一本书卷也要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