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的海城,近来有了位大名鼎鼎的大人物。用百门舞厅露露的话来说,此人非同凡响,乃是乱世一枭雄。

    衣香鬓影,交杯换盏,香粉的味道扑鼻,欢笑声不绝于耳,靡靡歌声绕着整个舞厅,彩灯光将座下客人们洒得昏昏昧昧。

    “少爷,”露露从台上下来,笑‌吟吟脱了高跟鞋,坐在桌边,“问江少帅做什‌么?怪吓人的,杀气太重。若不是你问,我‌早叫人赶出去了。”

    百门有一规矩,不谈政事,不谈军事,违了规矩的都得吃个闭门羹。只是露露念着眼前这小少爷留洋回来不久,放他一马。

    少爷姓叶,家里是海城里出了名的爱国商人,近来风声紧,把人喊回了国。他唇红齿白,是个知情知趣的,惯有甜言蜜语会哄人。此时他一双桃花眼弯起,随手拣了边上一杯酒喝下,方才说道:“姑娘饶我一次罢,我‌明日还来捧场。”

    “只明日?”露露望他,戏笑问。

    “自然日日都来。”叶凡星放下酒杯,昏沉彩灯光里头,他撑耳廓含笑意,嗓音温柔,叫人恨不能与他荒唐一度。

    露露忙转开视线,悄悄红了脸。

    远处罩在一片黑暗的座上,一个人披着大衣,静静看着叶凡星的方向,忽而启唇问:“那是何人?”

    副官顺他目光看去,一好生眼熟的清贵公子,再一看:“哎呀,那不是叶家少爷,他家里头……近来多事之秋啊。”

    江独明略略颔首。他是听说过叶家的,只是不知还有这么年轻一个公子。那人举止风流,眉清唇赤,与其父倒很不同。他没怎么细想,就起身说:“走吧。”

    正在这时,一道酒杯掷地声倏地响起,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怒目走到叶凡星那一桌,捡到什么砸什么,喝道:“就是你请了陈姑娘,不知道横刀夺爱的人死得快?”

    叶凡星退开,仍被扔到的物件砸了额角,摸了一手血,当即便笑‌了:“我‌不过是约陈姑娘小叙,何谈夺爱啊?却也不曾听说陈姑娘芳心有许。”

    灯火里他笑‌盈盈,神气骄矜,全然不把这公子哥放在眼里,漫不经心接过露露的帕子擦额头的血,又道:“可别是你纠缠不休,冒犯了陈姑娘。”

    公子哥怒气冲冲,还要再动手,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按住他肩膀,一下就把人抓着肩膀往后扔去,顺带补了一脚。

    叶凡星抬眼看去,只见这人穿着大衣,内里是军装,低头露出一点喉结,灯光里轮廓深刻,黑皮手套双手交握,冷冷看着摔在地上的人,说道:“滚。”

    “你敢对我‌动手,”那公子哥揉着伤处道,“我‌可是海城王家——”

    边上人拉了他一下,连忙小声提醒:“王少,这、这位是江少帅……令堂前些日子吩咐你拜会的那位。”

    王少这才反应过来,面无血色,只后悔自己说得急未被及时阻拦:“少帅,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多担待!”

    江独明没看他一眼,只是侧过身倚桌看向泰然而坐的青年,脱了皮手套,从大衣里取出手帕,在青年随手擦过的额角按住。

    王少见状,思及那个滚字,涨红了脸灰溜溜从后面走了。

    叶凡星挑眉,接了手帕自己又擦一遍,客气开口:“有劳,多谢。”

    说话间温热吐息洒在江独明还未抽回的手背,他怔了一下,没什么反应地收手,平静说:“近来时事纷乱,还是少惹桃花,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