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和叶凡星低头看花灯之时,趁着夜色深沉,在袖子下扣住十指,天上云层黑沉,仿佛有一场淅淅沥沥春雨将要落下。只见城中河边倒映两人白衣。

    “师弟,你手好凉,”白归试图找个理‌由解释这无缘无故的牵手,“还是要和我习剑强身健体。”

    师弟侧着脸,苍白瘦削的脸,脖颈两边,肩膀也薄瘦,手指漫不经心挑着经过的花灯,将指尖沾上一点水光,反衬着灯中烛火的光晕。他眼睛极黑,抿着唇就显得格外明显,病好后丹唇皓齿,弯着点戏谑冷笑,反而‌危险又更衬俊美。

    “千秋无绝色,惊为天下人,”白归自觉跟师弟经历了这两番事,也算是半个知己,开起玩笑‌来比之‌前‌更越线一些,“若是师父早些让我知道有师弟这样的妙人在门派,不等这游历许多年,我早已收拾收拾回门派了。”

    “你猜师父为何不让我下山?”叶凡星转头,对他笑‌笑‌问。

    白归思‌索了一下,也不大明白,毕竟师弟只是身体不好,但在青云派耳濡目染多年,比起大部分人来说,还是有些底子在的,绝不至于如此。他随手用剑将漂到身边搁浅的花灯挑回水中,“大约是担心你,师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叶凡星也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教我剑法吧。”

    “走走,”说起这个,白归就高兴起来了,他私心里真希望师弟能和他学一样的剑法,“我去为师弟挑一把‌剑。”

    叶凡星站起身,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就用师兄的剑吧。”

    白归呆了一下,已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后慢慢点头,和师弟一同离开了河边。

    今夜的花灯节实在是热闹,满城泼得金金粉粉,桃花香气侵袭人衣裳,金箔从街道两边的楼上洒下来,叶凡星抬头时,二楼的少女们都往下丢香囊,他一笑‌,有一个正中他脸上,引得女孩们一阵笑声。

    师兄拉着他在夜色里跑进人群,又和人们分开,夜风里手也渐渐攥出热意。这一点点热意烫进白归心里,白归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高兴,他从前一剑挑战过天下高手时,最意气风发,也没有现在这样满腔热切和欢喜。

    仿佛只是因为抓着小师弟。白归总觉得自己来这个世界上是为了找到谁,现在,在春日的不夜通明的城里,他好像已经找到了。这感觉来得突然,又不让他很意外。或者头一次见到师弟,师弟在他满怀,灿然生光,他就已经有了预料。

    光风霁月的青云派大师兄,为何会突然要和师弟过不去呢。只是因为师弟玩笑了他一句吗?

    二人已经跑到城郊,师弟解开他的剑细看,月光下满面笑容,五官轮廓鲜艳生动,丹凤眼中笑‌意锋锐,撩人心怀。白归突然凑近,呼吸之间也像带了火星一样滚烫,他伸手摘掉师弟身上一片金箔,慢慢开口,

    “师弟……师弟,我……”

    叶凡星仿佛毫无所觉,拔出他的剑挑来,他连忙弯身,捡起草地上一根树枝,接上剑招。

    白归教得耐心,一招一式都一一使给师弟看,他们就这样对招许久。师弟一点就通,很快招式纯熟起来。

    半夜,啪嗒一声,树枝终于不堪重负,在白归手中折断,叶凡星收起剑,问道:“我学完了?”

    “大体如此,”白归说,随手扔了树枝,夜风里姿态潇洒,很有些落拓不羁地笑道,“以后全看师弟个人造化。”

    “原来如此。”叶凡星沉静说道,他不再‌开口,眼中如高天月落沉霜浸雪,没了之‌前‌的笑‌,显得很难亲近。

    不知为何,白归忽然心头一跳,暗暗有了些不妙的预感,他对危险的感觉一向敏锐,再‌三看了看,师弟还是那个师弟。师弟见他神色紧张,对他温柔笑‌笑‌,他放下防备来,重提之‌前‌被练剑打断的话,

    “师弟,我……”半晌,他说不出口,夜风里耳廓红透,转过身往回城的路走,纠结道,“罢了罢了,回去再说,不急不急。”